第28章 最后一面

我非常想多写一些关于刘老师的事，可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只有短短不到一年光景。可我仍想任性地多写一些关于她的事，好让读我这书的人到最后，也不会忘记她。

春末夏初的时候，刘老师开始教我们画蜡笔画。家里人给我买了十二种颜色的蜡笔，我觉得好，又买了同样十二种颜色的橡皮泥，上美术课也要用。刘老师是个特别尊重学生的老师，这一点，是我最喜欢她的地方。上美术课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画册，教我们画画前，总是先询问我们这些懵懂的小孩子，想要画什么。

“苹果，”有的小孩子先说话了，“我今天刚吃了一个。”

大家笑过后，老师很开心得把书翻到有苹果的一页，开始教我们画苹果。红的，绿的，两种都有，放在一个盘子里，看着就好吃。刘老师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我画的，非常开心。有时候老师会教我们画小动物，小黄鸭，小白兔，小灰鼠，都是我喜欢的，还有老鹰。我最得意的作品是紫色的葡萄，还因为自己画葡萄画得特别圆而沾沾自喜了好一阵。看着就好吃，这是我自己对自己画的葡萄的评价。

快到六一儿童节的时候，我们参加了考试。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考试，妈妈很紧张。晚上，在台灯下，给我削铅笔。

“我多给你削几支，你考试足够用。”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抿嘴笑，继续给我削。其实，要考试的是我，应该我自己削的，但妈妈怕我手太小，拿小刀会划伤自己。那时妈妈还不知道有转笔刀这东西，我也是后来上了一年级才见过那东西，平时我们小孩子削铅笔，都只用小刀。

“谢谢妈妈。”我拿着一把削好的铅笔，笑得很得意。那个时候的小孩子最得意的事，就是捧回家一张试卷，上面用红笔写了个一百分。家里人看了都高兴，小孩子自己也高兴。那真是一个小孩子可以通过自己努力获得的送给父母最美好的礼物之一。于是，我握紧拳头，打算第二天好好干，争取考个一百分。

考试的时间足够充分，试卷也足够简单，多数是些简单的计算题，都画着图，三个苹果，加五个李子问一共盘里有多少水果。即使是应用题，也是那些什么阿姨来了，带了几个苹果几个水蜜桃，我跟表妹一共吃了几个苹果和几个水蜜桃，问最后还剩几个水果，这样非常简单的题目。汉语拼音的默写我也觉得不难。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上一年级，学校不想在考试的时候太难为孩子，还特意跟任课老师沟通了考试的难度。我真的非常感谢，学校的题目都是老师自己出的，根据平时学的东西，考察孩子的计算和语言能力。

小孩子计算时间的方法有很多，但我是按照花开花谢来记录时间的。我记得那是桃花和丁香花都谢了，夏季的月季已经开了。老师抱着厚厚的一沓试卷出现在教室里。她的心情非常好，因为她的学生都考出了非常好的成绩。

“我念到名字的同学，上讲台来把试卷拿回去。”老师微笑着说。

我们班有四十多个孩子，但是老师念到第三十九个多时候，仍旧没有念到我的名字。她念完每个同学的名字，都会在后面跟着念出这个同学的分数，几乎每个人都是一百分。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特别快，等刘老师叫到我名字的时候，我的心咯噔一下，差点停住不跳了，整个人僵住，完全动不了，连呼吸也没有。等她念完一百分，我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泄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桌上，又突然想起要上讲台那里去拿试卷，我才站起身，迈开步子，走上讲台。

刘老师笑嘻嘻地把试卷递给我，那是我最后一次正眼看她，但因为她还要发其他同学的试卷，她很快扭过头，拿起另一张试卷，开始念名字。我开心地跑回座位，等待其他的好事发生。老师发完试卷后，说了些鼓励大家好好努力用功的话，就安排大家方向回家。我只知道要放暑假，还不知道接下来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但我想，如果我事先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刘老师，我一定会在放学的时候，对她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老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