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全靠演技
怎么说也是她的寝殿，他们可真……有辱斯文。
看着帐内被更换一新的铺盖，郁星云觉得今夜她绝对无法直视这张床。
她捂着眼睛，某些浮想联翩的画面不自主闪现。
忽悠一下，她便跌入一片明黄色的胸膛。
竹书跨过门槛站定，怀里的奶娃娃便被抢了去。
帝王抬臂向上掂了掂，把怀中的小人儿抱紧。
“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哭包，是生母皇的气了吗？”
郁星云心中不快，木着一张脸，明显气的不轻。
郁星云：她个腿部挂件能有什么人权？
若不是怕崩人设，被当成妖魔鬼怪就地问斩。
她很想阴阳一句：“您个女主，知道炮灰为了保命有多难吗？哭的都快断气儿了，也不见您从温柔乡中爬起来。”
看着自家这气鼓鼓的小河豚，郁巡音用手指戳了戳闺女绵软的面皮，笑容浅浅。
李总管暗中观察，低声敲打身旁四喜。
“瞧瞧，自打有了小殿下，咱们陛下的笑容都多了些。”
“自然，世人皆知咱们殿下是天启的福星。”
四喜是个机灵的，知道干妈这是要让他争取调到殿下身边做事儿。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跟对了主子才能活的舒心。
这皇墙深院，还有谁比未来的帝王身边更踏实？
只是这丰乐殿的差使都是陛下亲批，纵然有李总管开口，也不见得管用。
四喜的眯眯眼儿中暗芒一闪，活泛的小脑瓜明显有了主意。
李总管差人将晚膳设在中堂，众人移步却只见一片月色。
一路上，任凭郁巡音如何逗弄，小姑娘就是不吭气儿。
郁巡音对傅自乘打趣道：“这倔强劲儿，倒是和朕当年如出一辙。”
傅自乘看过来，却只得了自家姑娘一个无情的后脑勺。
郁星云觉着非必要，她还是离傅自乘远些。
好在他们父女二人本就生疏，否则这只万年道行的老狐狸可不好应付。
傅凤君眼中的光，只为一人点亮，那种疯狂的偏执让她心惊。
当一场戏，凑齐了逢场作戏的人精和孤注一掷的疯子，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还生气呢？看母上给你准备的礼物。”
宫人提灯，入眼的便是云纹紫檀八仙桌，一对龙凤呈祥的琉璃灯倒是别致。
四喜用火折子将藏在内部的烛心点燃。
一瞬，五彩光影如星云灿烂，映得满室华彩，却照不亮傅自乘眼中阴郁。
他一眼便认出，此灯乃是开国时岐渊使臣朝贡的一对秘宝，真真儿的绝世孤品。
岐渊是极北边陲的一个小国，与天启隔着一图庐山。说是国，实则只有一座城，人口不多，却极擅锻造。
当年郁太祖逐鹿天下，先后灭掉了鸿蒙和解月，拿下大陆数百城池。
从三国鼎立，到一国为家。郁太祖定国号天启，开启了郁氏的无上皇途。
岐渊城主与太祖是旧识，当初三国混战时，岐渊为其谋夺天下，提供了大量的精兵利器。
正因此等情谊，岐渊才免于并入天启疆域，成为独立的国家。
只是上任老国主死后，新任国主是个不问政务的纨绔。
如今岐渊，各江湖势力暗潮汹涌，成了鱼龙混杂的三不管地界。
这对琉璃灯是天启开国大典上，岐渊国主送给郁太祖的登基礼。
是铸造大师南山子携十八位弟子，耗时两年所作。
而后南山子意外殒命，弟子隐居山林，南山铸造工艺销声匿迹，这对琉璃灯便成了绝无仅有的孤品。
这些年，这对琉璃灯一直被藏在皇家私库，因其浓厚的历史意义和价值，历代帝王没有谁敢轻易挪动。
他当初借着生辰求了好久，才得以赏玩一二。
可眼下，帝王却只为哄得星云开心，便毫无保留的送了出去。
月明星稀，有风从棱窗潜入室，烛光摇曳更添一份缥缈。
傅自乘双眸暗淡，他喃喃：“果真不同。”
他永远无法得到的，被人放在心尖上独一无二的偏宠。
妻女双全，家庭和睦，此情此景，他本该开心才是啊！
可傅自乘看着郁星云那软萌的小脸，心中却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郁星云刚出生时，便对他极为排斥，活像是相看两厌的冤家。
血浓于水，可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游离在外的看客。
绚丽流光中，傅自乘只觉得厌恶，像是只护食的凶兽。
郁星云没想到，天启还有此等巧夺天工的工艺，波光流转如同极昼。
觉着有趣，她伸手想要接住华光点点，却只得清风一阵。
“朕的小姑娘，喜欢吗？”
“星云很喜欢，谢谢母皇！”
这句话发自肺腑，眼中笑意很浅，却是没有丝毫遮掩的开心。
她很久没看过世间绮丽之景，风景照片毕竟空虚，不及亲身经历时震撼。
平日里，为了小目标升级练号，她的确错失了许多幸事。
说不上后悔，却还是有些遗憾，如今也算是一种圆满。
一贯亲缘淡薄，没心没肺的她，哪怕来到这个世界，也是既来之，则安之。
她不畏惧，不胆怯，哪怕生逢绝路也不会后退半步。
可回首，撞进那深沉而满含慈爱的眼底时，一贯云淡风轻的郁·咸鱼却生出了逃离的念头。
她不是郁星云，不是这个世界的郁星云。
她只是误入梦中的飞蛾，为了活命而扮演着毫无破绽的角色。
对于一个孤寂多年的人，这份偷来的真心，与深渊无异。
她看过太多为感情玉石俱焚的疯子，不想被摔碎了躯壳，就此沉沦。
咸鱼从不贪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场梦都不行。
“那这灯，朕便作为赔礼送给星云。”
“谢谢母皇！”
郁星云稳住了心中惶恐，笑的灿烂。
毫无破绽的假笑，让她变回了那只捉摸不透的郁·咸鱼。
咸鱼的心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美食，色香味俱全，她自然没时间伤怀。
郁星云：“这梦里，唯美食和美景不可辜负。”
李总管以银针试毒布菜，坐在帝王膝头的她只能瞧着，干着急。
左一筷子青笋，右一筷子菜心，绿的心慌。
郁星云：怎么都是些没滋没味的素食，她心心念念的肉啊~
自古食不言寝不语，她幽怨的小眼神，扎不透李总管那不开窍的脑壳儿。
倒是一旁的竹书。看着自家殿下哀怨的模样，忍俊不禁。
终于，李总管夹了一筷子凉拌鸡丝，她便迫不及待的想要伸手去抓。
眼看得手，竹书却眼疾手快的将玉盘给端了起来。
“放肆！”
郁巡音不满的将筷子掷在桌上，起身，面色不善的俯视着竹书。
郁星云顺势站了起来，想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抬眼却发现，自己这豆丁的身板，就算踮起脚尖都够不到一口。
“你可知，在朕面前擅作主张，可是诛三族的重罪？”
怎么哪哪都有你，当真以为是高家后人，朕就不敢罚你了吗？
“陛下，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殿下。这些重盐油腻的吃食，有损小殿下身体。”
“你是在指责朕这个母皇，做的不用心？”
帝王深悉竹书是个直性子，可这话着实刺耳，让她抹不开面子。
竹书将俯身叩首：“臣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之前豆奶糕的事儿，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帝王一怒，屋子里除了郁星云，七七八八的跪了一地。
郁星云一个人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错失美食的郁郁。
她正沉浸失去美食的悲痛中，还是李总管出来和稀泥。
“陛下，做奴才的都是为主子肝脑涂地。竹书口无遮拦，却实打实为了小殿下着想。”
她使了个眼色，四喜秒懂。
仗着个子小，灵活的穿过跪在地上的宫仆，麻溜跑去小厨房。
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描金的漆器托盘。
其上，是竹书提前吩咐小厨房，早早备好的鸡丝粥和菠菜蛋卷。
粥底绵密，肉丝切得极细，一看便知用心。
“这些都是竹书为小殿下准备的，小殿下有此等贴心护主的奴仆，实乃幸事！”
竹书是陛下钦赐到殿下身边的差使，自然深得帝王信任。
她跟了郁巡音这么些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这台阶递的巧妙，郁巡音借此烦躁摆手道：“罢了，这次朕便饶你不死，若有下次朕当真砍了你的脑袋！”
如今朝堂诡谲，墨染不着调，有竹书在她也能放心。
“臣谢陛下开恩！”
竹书叩头谢恩，面色不变，余光却瞥了一眼傅凤君。
自始至终，这位父后都不曾将殿下抱起。
傅自乘对郁星云也就表面亲昵，谁愿意用热脸贴冷屁股？
星云有陛下护着，这么多忠仆守着，不缺他一个父君虚情假意的爱。
他今日甚至连演都不愿再演，冷眼瞧着小丫头重新投入帝王怀抱。灵俏的笑容都快要绷不住了。
竹书起身想要接过瓷碗，却是被田统领扯着衣摆捞到一旁。
田怡人又气又急，“你当真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亏得竹书深是帝王心腹，不然她都救不了这只呆鹅。
“照顾殿下是我的责任。”
“……”她咬着后槽牙，“照顾孩子也是父母的责任，你这是越俎代庖。”
看着竹书迷茫的表情，田怡人这才想起这位没爹没妈的木头怕是不懂。
“算了，你就别管了。”
田统领拽着竹书，往角落里一站。
“你就老老实实的跟我待在这，别瞎添乱就成！”
对于田统领的识趣儿，郁巡音心中很是满意。
她寻思着：“什么时候，让田统领多教教这个呆子什么叫察言观色。”
帝王亲自端了粥，舀了一勺吹凉了，才喂到郁星云面前。
作为吃货的肌肉记忆，让她张口便把粥含了进去。
咸香的米粒入口即化，肉丝也软烂易嚼，适量的姜汁驱散了早春的寒气。
一口就让郁星云胃口大开，一口接着一口，吃的欢喜。
瓷碗里的粥和蛋饼一口没剩，被小姑娘消灭的干干净净。
帝王见状，心中对竹书倒是到了几分怨气。
她虽然讨厌这死板的性子，但自家孩子的开心最重要。
郁巡音揉着自家闺女圆鼓鼓的小肚子，“星云可想去宗学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