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少年郎
微微晃动的马车里，赵承紧紧闭着双眸，眉头紧锁。
近日沈延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数日。
赵承实在是为近日的朝会，焦头烂额，想问问沈延的意见。
马车停下，申晁晃了晃手臂，道“陛下，到了。”
赵承猛地睁开眼，瞳孔微缩，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下车，看着沈府的牌匾愣了神。
“陛下，可要沈大人出来迎驾。”
过了片刻，他定了定神，环顾四周，蹙着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
“不必，我们直接进去吧！”
沈府的管家见来人，顿时一慌，将人迎进来，吩咐下人上茶。
慌慌张张回禀沈延并不在府里，而是外出了。
赵承眯眼，心里默不作声，只让管家引至书房等候。
好好的病人，不在家休养，却在外，不知是沈延是为公，还是有自己的私心。
“陛下，可要派人去寻沈大人？”申晁开口。
“不必，想必府里的人早去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朕来了。”赵承笑道，看了申晁一眼，似觉得他在多管闲事。
赵承只扫了屋内设施一眼，便垂下眼帘，发现屏风后挂了副画像。
赵承踱步，他倒要看看，清风霁月的沈大人，挂的是何画像。
他想着，心里却忍不住走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将屏风推倒在地。
“放肆！”
谁都没有多话，身旁的申晁不时往门外看一眼，眉梢有隐约的忧色。
沈大人，可千万快些，莫让陛下更加恼怒。
“陛下，沈大人许是公务缠身，陛下且宽心。”这种时候，申晁本不欲多言，只是或许是同情沈大人，难免心软一瞬，低声出言宽慰。
“哼，告假的人是他，如今公务缠身也是他，沈延，此人到底瞒了朕多少……”
他未尽之意已十分明显，申晁也不再说什么。
毕竟，沈大人的画像，是皇后娘娘啊。寻常人尚不能容忍旁人惦记自己的妻子，何况，这是九五之尊。
他现下，总算是明白了。明白皇后对太后孝顺，对陛下体贴，让人找不到一点错。
甚至没有脾气般，陛下受了气，难免对娘娘抱怨两句，若换了寻常人，谁能不生气？可偏偏皇后娘娘，永远都一副笑脸，有时，甚至他都心疼皇后。
原来，那是因为她对陛下没有情，无情之人，怎会在意？
可他是自由跟在陛下身边的，陛下不得生母喜欢，他的苦无人能懂。可，陛下如今分明是对皇后娘娘上心了。
这……该怎么办才好？
过不多会儿，匆匆进来个人，申晁抬眼一看，正是沈延。
申晁在他旁边耳语一阵，沈延一愣，肃了表情。
“臣给陛下问安。”
赵承冷笑，“安？朕还能安吗？”
沈延轻轻吸了口气，他又害了她。
双眸一凝，他绝不愿如此。
“陛下，臣认罪。”
赵承气急，大怒“你以为，你轻飘飘一句认罪，朕便会饶过你吗？”
“沈延，你竟敢觊觎朕的皇后，身为人臣却觊觎君妻，该当何罪？”
沈延低头伏身，感到有片刻的屏息，余光瞥见赵承的手微微攥紧，随后含着悲意的沉稳声音响起。
“陛下，娘娘是清白的，臣对娘娘有不昭之心，但她对臣，从来都没有……是臣，偶得见娘娘，便不能忘怀。”
听到他的话，赵承道，“朕不信，难怪她入宫前忽然大病一场，也许，她从来都不想入宫。”
“你辅佐朕，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想守着她”
他脸色苍白，鬓角有细微的汗珠，坚定道：“太傅去世前告诉朕，他会寻人辅佐朕，那人便是你，朕以为你是真心实意，却不曾想，你或许不愿意。”
沈延略微喘息，片刻道“臣认罪，臣辅佐陛下是真。想守着她，也是真。事到如今，我不后悔，陛下要如何处置罪臣，臣都无话可说。”
“唯有一罪，臣不能认。娘娘对臣，从来都是清清白白，没有逾越，臣死后，望陛下莫责怪娘娘？”
赵承在心里转了一圈诸多人事，沈延的才能确实无人能极，于政，于民，于私，他都不能动他。
只是，他也当真不能忍受自己信任的臣子，挚友，觊觎他的人。
“你当真甘愿赴死？”
沈延默不作声，点头。
赵承眉头微挑，扔下瓷杯：“朕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你死了，她便会时时念着你，想着你，如此，朕不处置你，朕要让你看着朕与她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自皇后入宫，赵承扪心自问，也算贤惠，宫里井井有条，太后赞不绝口。
沈延一愣，细细听了半晌，迟疑道，“陛下，臣叩谢皇恩。”
沈延闭眼，他不敢想，她今后会有如此艰难，可他只有选择不过问，陛下的气才会不那么盛，或许，她才会过得好些。
沈延没忘记，谢皊出征前的请求。他说，陛下忌惮谢家，连带着谢家的女儿也不待见，皇后消瘦了许多。
拜托他时时关注前朝，让陛下把心思放在前朝，无暇顾及后宫。
赵承在心里寻思片刻，道“申晁，将皇后的画像带走。”
“是。”申晁收了画像，深深低下头去，看了沈延一眼。
待申晁走后，屋内愈发静谧，沈延却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永和宫。
“陛下。”见到赵承，谢云慧冷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震惊。
赵承摆手，并退避左右。道”今日奏章不多，朕来看看皇后。”
谢云慧诧异的看向他：“那妾吩咐春杏上茶。”
谢云慧总觉得，赵承来此不简单，莫不是还记挂着崔嘉的画像。
可那日，她着实是无心之失。
赵承看着她，淡淡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皇后在宫里，可听过沈延沈大人的事？”
谢云慧一愣，浅笑道“妾听闻沈大人如今得陛下重用，差事也办得好，是个好人！”
赵承不在意的扬起嘴角，“好人？皇后还真是会形容。”
赵承收敛起微笑，一脸坚定的看向她。“那皇后可曾见过他？”
顿了顿，两人视线交汇，殿内安静了许久。
谢云慧身子微颤，咬紧嘴唇，想了想，道“沈大人是两年前才来的晋州，那时，妾已得了先帝的遗诏，怎会见过沈大人？”
赵承目光轻转，落在坐落一旁。“所以，皇后在晋州没见过他，那在别处呢？”
垂下眸子，她道“陛下可是有事？妾生在晋州，哪能在别处见过沈大人，陛下多思了。”
闻言，赵承挑起眼角，“是嘛，那是朕多思了，朕还以为，皇后也喜欢清风霁月，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呢！”
谢云慧倏地冷下眸子，却是微笑，看向他，道：“陛下说笑了。”
他瞥了眼皇后，“罢了，朕便是多嘴问一句，皇后别在意。”
“是。”
“朕今夜留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