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迷雾
她以为自己暗自的拖延做的隐蔽，自然也没发现，其实那些小心思早就被低着头的周屿辞看光了。
那绞尽脑汁不想驳回他，又想逃出生天的样儿看得周屿辞直想笑。
不懂这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到底为什么会纠结成这样。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宋予时还在悄悄松了一大口气，倒不是别的，而是周屿辞全身上下的外貌特征对她来说杀伤力都太大。
但凡他多凑近一点，她都觉得心里的颜狗属性快要压制不住，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做出些什么惊人的举动。
对了，就是这样肤浅又无敌的理由。
——
周屿辞把她送回公寓门口，宋予时觉得同楼层这段短短的路走起来怪滑稽又诡异。
她忍不住笑起来，惹得周屿辞侧过头来看她。
察觉到他的视线，宋予时抬起眼睛。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一弯月牙，依旧亮晶晶的瞳孔，澄澈得过分的眼神犹如一汪一眼能看到底的清潭，让周屿辞每每看见，都很想去亲亲她的眼睛。
宋予时望着他笑说：“没什么。”
又接上，“就是无端端的觉得好好笑，我本来还想装一下我从外面来，可是哪里知道一进门就被你认出来了。”
周屿辞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眉毛，“你的眼睛很好认。”
他的体温似乎一直都很高。
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她的眉眼，宋予时后背上的鸡皮疙瘩立刻就细细密密地起了一层。
她轻轻颤了颤，立刻转身去按开密码，又把拇指贴上指纹验证区开了门，努力压住有些发慌的声线，回头和他道别：“拜拜，谢谢你喔。”
手臂被拉住，周屿辞把手机掏出来，眉眼依旧很淡，但隐隐约约有了温柔的影子。
“你不用那个小号，把可以找到你的账号留给我？”
她呆住，用一瞬的时间在心底问自己，愿不愿意还和他联系。
呼之欲出的，那样明显的愿意答案，催促着让她眨着眼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常用微信号码输进了他手机里。
——
宋予时的专业和周屿辞的几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方向类型，两个人上课的地点自然也就没有重合。他几乎一天到晚的都要在实验室里待着，不用的时候也是在CLC的教室里做研讨，而宋予时大多数的课都是在主图和ALC上的。
因此倒也没有在白天碰上过面，只是有一天。
临近中午下课的时候，教授翻了幻灯片在最后说下一节课要提早看的阅读材料，教室里的学生暗暗沸腾着在教授的话音里收拾电脑和画稿。
宋予时手上也正在把自己的草稿往文件夹里塞，一抬眼，就看见站在玻璃大门边儿上，松散地靠着墙壁背对着自己站着的人。
像极了周屿辞。
她觉得自己真的可能有些魔怔，自从周屿辞问她愿不愿意长期，又几乎每天都会在微信里联系，就算两个人不说什么别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安静地听着她说起些当日里发生的琐碎，给她回应又偶尔会逗一逗她以后。
时不时地，宋予时在课间休息或者吃午饭听着同学说自己和男朋友的事情的时，脑子里就会无端地想起他那张轮廓硬朗深邃，五官立体却又神色冷淡的脸。
不过，脑海里的他的脸色即使冷然，眼里却是有薄薄的一层笑意的。
真的是魔怔了。
宋予时小幅度地别了别脑袋把他的脸晃出去，随即伸手把那几张上课画的稿子快速地塞进文件夹扣上，一边分出精力来听着教授说最后几句话，就把包盖翻好。
教授说出see u，甚至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完，学生就已经站起来和他道别，随即鱼贯而出地涌出教室。
宋予时跟着道别后也站起身来走出门口，低着头刚想要把手机找出来问杜虞要不要一起吃中饭，手腕就被人轻轻拉住，往边上扯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不过还没来得及挣扎，手腕便被松开了。
甫一抬头，宋予时就看见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的周屿辞。
……原来刚才没有看错啊。
宋予时张了张唇，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
周屿辞似乎只是为了让她看见自己而拉了拉她，松开的手又重新垂下在他的身侧，修长的指节自然地微蜷，手背上的血管浅浅地凸起着，另一只则松懒地抄在裤袋里。
他整个人看起来挺拔又慵懒，不羁的意味被藏得很深。
可在细枝末节里透露出些对不关心事物的漠然感太重，没有办法被忽略。
真是一个，感觉有些难以读懂的人。
但周屿辞像是有握着能在她脑海里作画的画笔的能力，一笔一画地往她的心里把他的形象添进去，让宋予时每每并不需要做过多的思考，也不用对他进行任何的描绘，就能够接收到有关他的讯息。
也许不多，也并不全是好。
却真实而坦荡，磊落大方。
第一次见的时候，宋予时只觉得这人冷淡却细心，如果非要形容。
他更像一股捉摸不透的风，留下星点痕迹后毫无留恋地穿堂而过。
无情，直白，又抽身自如。
而后也许是因为窥见了他短暂的矛盾，和意外地在他利落的放下后纠结后，发现他对自己的那点儿有些不习惯却依旧作出的妥协。
她在一天再平常不过的早晨，握着杯子喝早餐的杏仁奶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对他的感受好像有些缠杂不清了。
只是这种感觉到底是更多的对于这个人的探究欲，或是好奇心，还或是……可能的一点点上心？
她分不清楚，只有些烦恼地皱了皱眉。
不过，宋予时还是很快阻止了自己深想其他有关于他的更多。
因为，她担心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也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去回想有点模糊的片段，毕竟，有时候细节被记忆美化也不得而知。
但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又好像在告诉她，这些感受和情绪，并不是她在庸人自扰。
从第一次他懒于打字等待而直接打过来语音电话，宋予时便就已经看出来他不是多惯于等待的人。周屿辞的最近这段日子的等待，就算宋予时再迟钝，也能够感受到他愿意给自己诚意的耐心。
她没经历过真正带着浓烈动心的喜欢，更别说这样过于缠绕复杂的情感，尝试梳理也是无果的，于是过后干脆不再去想。
而现在，宋予时听见了自己心跳轻轻地加重，也感受到心里那股，无端生出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明明这种情绪在如此关系里也不应该有，但这逐渐变得无法控制起来。
宋予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眨了眨眼，顺着心意直勾勾地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周屿辞。
他总是做什么都看着不紧不慢的，运筹帷幄的淡定让他的气质瞧起来疏淡愈浓。
不过，宋予时很快发觉这个大部分时间以淡漠示人的人，似乎是正在笑。
“很惊讶？”周屿辞也正低头看着她，开口问。
他脸上的口罩也遮住了他大半的脸，不过眉眼间浅淡的笑意却是明显极了。
他这个笑来得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宋予时小声地嘟囔着，还是回了他的话：“是吓人好不好……”
“你怎么今天来主图？”
周屿辞：“我过来吃午饭。”
宋予时刚也只是出于礼貌问了一句，至于能在这个一眼望得到头的话题上能聊多久，都是取决于对方的。但他好像没有要顺着话题往下说什么的样子，再问就过于探究，于是宋予时轻轻地喔了一声作答，表示自己知道了，没继续接话。
两个人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里，小姑娘有些烦恼地低着头盯着反光的瓷砖看，有些百无聊赖地嘟了嘟脸蛋。
这人……怎么也不讲话呢？明知道这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呀。
就算是不想讲话，那，说句再见，好让她快点去吃饭也是成的嘛。
宋予时这么胡乱想着，甚至在一瞬间，就有一种要跟他打退堂鼓的冲动。
不可否认，他长得好看身材好声音好甚至……活儿还很好，但是。
自己只现在就已经被他这些表象给肤浅地吸引，要是日后接触多了，真不好抽身可怎么办。
就这么一两秒的光景，宋予时的心里头已经给自己的想法给搅得乱七八糟的。
也不知道周屿辞有没有看出她此刻的星点尴尬。要是看出来了，快说两句话呀！
许是她心里无声的呐喊实在强烈，不出片刻，宋予时就听他简短道：“跟朋友来隔壁教室找人，正好看见你。”
“嗯。”宋予时扯着自己的包带蹭了蹭鞋尖，不知怎的，脱口便小小的怼了他一句：“来吃饭，那你去吃呀。”
周屿辞像是给她的话逗乐了，弯下腰来看着她。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被缩短，宋予时被迫和他对视着，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走廊里静悄悄的，下课后大家都不会在教室逗留，只有他们两个还留在二楼这个偏僻的走廊里。
他的眼睛是漆黑的深邃，像是平静的水波下有可以把人吸进去的漩涡，宋予时很快就有些招架不住周屿辞的注视，抿了抿唇，小声问：“怎么了？”
“饿了吗。”见眼前的人浓密的睫飞快地上下扑闪，眼里却还强撑着镇静的模样，周屿辞微微勾起唇，直起身来。
两人间的距离重新被拉开，宋予时暗自松了口气。
虽说两个人这些天都有在社交软件上聊天，但毕竟和直接见面说话的感受大为不同。她有段日子没见他了，乖小孩儿的潜意识让她总觉得这种关系平日里见到面会怪怪的，况且她也还没有想好要不要答应周屿辞提出的事情。
现下听见他这么问，宋予时虽然对他忽如其来的话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实话说，“有一点，还不是太饿。”
“嗯。”又是这样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音调，她刚抬起头来，就听周屿辞又道：“那我们，先把正事儿说了。”
似乎是考虑到语气，他又加了句柔和些的询问，只是语调听起来有些生硬，似乎是日常很少如此说，“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