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刘芸娘说完，就掀起上衣，从里面的口袋里翻起钱来。
陆鸣连忙按住了，苦笑着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平常抽烟抽的不多，偶尔才会抽上一两根。
来这里已经很打扰了，再叫你们花钱的话，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不过，心意我领了。”
为了表示相互之间的平等，陆鸣朝自己的自行车示意了了一下。
“您看，我也是空手来的，的确是路过，想到宋大哥将来，很可能跟你们是自己人吗。
我也没什么礼貌，就这样跑来了。
回头您见到宋大哥，别在他面前说我就行了。”
陆鸣的话，十分的体贴，也让刘芸的娘放松了一些，拿出的长辈的态度出来。
“你是单身汉，都还没有结婚，来的日子不过年不过节的，要带什么东西？
你不拿我们当外人，从门口过还能想到留下来吃饭，这是我们大芸儿的福气了。
回头她嫁到厂里，有不懂的地方，还需要你们这么做干部的人，帮衬一下她呢。”
陆鸣不好意思得谦虚道，“我就是一个技术人员，谈不上是干部，不像宋大哥，他是副科长，过段时间，他还会再进一步呢。”
刘芸娘也不客气，把没来的宋建设当成自己的孩子数落了起来。
“他这样的人，进不进步都是一样的。
也是农村人，和你们没有法比，只是有了份工作，大世面肯定没有你见得多。”
陆鸣再次谦虚得朝后退让了一步，
“那这话您不能这么说，宋大哥是厂里刚建没多久的时候就来了，一直在厂里工作，经历过好多事情，在厂里是很受重视的。”
“可他也只是把初中念完了，我听他讲，没能在部队留下来，就是高中念不下去，没有办法再提升了。
要是能和你一样，把大学都给读完了，那才真的叫人满意呢。”
陆鸣看着刘芸的娘，心中笑了出来。
他真是没有想到，一个农村妇女的心，竟然会这么大。
连在工厂里当保卫科副科长的人，都没法让她满意。
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王母娘娘，生养的闺女是七仙女吧？
刘芸的娘这时候也不再提买烟的事情，反而是把陆鸣拉进了厨房，一边做菜一边谈了起来。
“建设，我对他也不是不满意，可是他家里的负担也重。
他那里，我虽然没有去过，但也打听到了，比起我们这里还要穷。
他跟我家大芸儿一样，都是家里的老大，弟弟妹妹全都需要他拉扯。
那个工资啊，看上去是不少，可实际上自己也留不下来多少。全都要靠单位发粮油票给他，才能吃上饱饭，说不定，那日子过得还不如我们呢。
所以我心里犹豫啊，大芸儿虽然年龄不小了，但不管怎么样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在家里面也能帮我干一点活。
要是给了他，又有好几十公里远的路，我整天都在想着，家里少一个人，事情忙不完，村里的人会不会笑话我们哦。”
陆鸣虽然对家长里短的事情，很少在意。
但好歹也是工作过很长时间的技术人员，整天待在领导的身边。
刘芸娘话里的意思，他当然能听明白。
这也是宋建设需要陆鸣帮忙跑这一趟的原因。
想必这个女人已经猜出来，也想让陆鸣帮忙传话，跟宋建设隔空博弈一番呢。
好在，他也很会装糊涂，只想了几秒，就把话给接上了。
“您看您，只是我一个人，随便路过一下，就这么热情，在村里人缘一定很好。
礼数还这么周到，怎么可能会有人笑话您呢。”
刘芸娘也不客气，肯定的回答，
“话是不错，可我们农村人，就讲究这些。
和大芸儿一起长大的闺女，都嫁在这附近，最远也不过就是去县城。
你自己骑自行车过来的，也知道，还没有十公里，早上回来帮家里把事情忙完，都赶得及回去烧晚饭。
但大芸儿要去的那个地方，得坐车才行啊，她自己也不会骑自行车，还没有出过门，不认识路。
以后家里的这些事情，都得叫我一个人干了。
农村里的事情，虽然不像你们厂里面的事情那样重要，可真忙起来的时候，也是从早到晚停不下来的。”
她手脚麻利，把几样菜做好了以后，放到灶台旁边，又看向了陆鸣。
“你上次来有没有听说，大芸儿原本还有个哥哥，可是我命不好，大芸儿出生了，把哥哥的命给换走了。
老二和老三都是闺女，一个在县城里的裁缝店给人当学徒，一个送到我兄弟那里去养了。
我要忙地里的活，还要再把两个儿子拉扯大。
要是大芸儿没把她哥哥的命给换走啊，现在我也不会为难她。
有大儿子跟大媳妇儿帮忙，大芸儿她爱嫁哪里，就嫁哪里，有她哥哥嫂嫂给她出主意，我也可以少操好多心。
这些道理啊，你是城里人，也还没有成家，恐怕听不懂。
但我相信，建设他肯定是一听就会明白。”
陆鸣借坡下驴，把装傻进行到底。
脸上露出得笑容，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得呆滞，尴尬为难得道，
“我家里人很少跟我谈论这些，我的确是听不太明白。”
“但你念过书啊，你可以把我的话，在建设面前重复一遍嘛！”
陆鸣缩起了脖子，很害怕得样子看着她。
“可我这次来，没打算和他说。
因为我是空手来得嘛，我很怕他会说我，没有礼貌，给您添麻烦，吃你们家的饭，占你们家的便宜。”
陆鸣这时候，很是后悔，刚才不应该馋那么一下。
要是把话说完了之后，就坚持离开，现在也不用待在这间低矮的厨房里，跟一个自己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农村妇女，谈论这些令他头疼的话题了。
他朝厨房四周打量的时候，看到窗外那片连着河流的池塘，真恨不能自己能顺着阴沟留下去。
也不管它脏不脏了，先逃走再说。
陆鸣短暂的失神，和朝外看去的目光，叫刘芸娘瞬间给抓住了。
毫不避忌得问道，“你不想帮我带这个话，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