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布局只在谈笑间
姜长歌淡笑着看着孟况，甚是满意。
他的【货殖篇】中，很多东西都是写的大方向。
换言之，具体怎么实施，或是针对具体事项的态度，他并未写明。
然而现在呢？
妥了！
姜长慎有着革弊出新的雄心，但真要落到实事上，他自己估计也没个比较具体的方案。
这怕也是孟况入朝后，能够得到火线提拔的重要缘由之一。
至于李弼、盖征、曾湘麟等人呢？
或许胸壑有些改革方案，但对付对付万氏这样的世家豪阀还行，真要挑战千年的方圆规矩……
总不至于让他姜长歌亲自扛着炸药包冲锋吧？
现在！
冲锋的人有了！
微微想了想后，姜长歌继续问道：
“可有具体方案？”
刚刚，孟况仅是直言了盐铁私营的弊病，革弊的迫在眉睫。
至于如何去落实盐铁官营……
有着前世漫漫历史长河中无数经验的姜长歌，自然知道一些法子。
但他依旧很想听听孟况的意见。
这俨然已经不是什么考验，而是他姜长歌从不怀疑他人的智慧。
尤其是足以青史留名之人！
孟况沉吟片刻后，开口道：
“其一、禁民间私铸兵器，制定相应法案。”
“至于农具等，则可暂缓收为官营，但需设立铁官。”
“民间所铸之农具，皆交由铁官，铁官按质收入朝廷府库，再由朝廷统一出售于民。”
“盐业亦是如此，设盐官，朝廷按质入库，统一出售。”
“同样！”
“既是按质收入府库，需立相应法度，杜绝粗制烂制！”
姜长歌点了点头。
盐铁之事，事涉太广太深。
若是妄图一步到位，必遭强烈反噬。
这也是汉武时期，盐铁官营一再搁浅的重要缘由。
说白了就是，在这事上想要一口吃成一个胖子，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而孟况之言，显然是准备一步步分化蚕食了。
禁武器，那是合情合理的。
农具和盐业的部分让出，却又设立铁官和盐官，立法度，这一步不可谓不妙。
打击粗制滥造的同时，也为后续的彻底将铁业和盐业收归官营，埋下伏笔。
“不错！”
“继续！”
姜长歌道。
得到姜长歌肯定，孟况不由眼前一亮。
很显然，姜长歌完全懂的他的意思，不无激动道：
“殿下可知，为何世家豪阀可聚众万人乃至数万？”
姜长歌笑了笑。
这家伙……
就拿这考验领导干部？
“一为天灾之下，百姓流连失所，只能委身豪族之家。”
“二则是……”
“纳税！”
姜长歌言简意赅。
孟况的眼中，已然尽是赞许和……路遇知音之感！
是啊！
纳税！
大楚乃至整个天下，世家豪阀土地所要缴纳之农税，远远低于一般的百姓之家。
这也就造成了，百姓为了少交税，许多便将自己土地挂在了世家豪阀名下。
这很好理解。
例如按照大楚《田律》，你需纳税十分，而世家豪阀却仅要缴纳五分。
你将土地挂于世家豪阀名下后，世家豪阀收你七分，你不就能从中少缴纳三分了吗？
这看似不错！
可事实上呢？
你看中的是三分，世家豪阀看中的却是你的土地！
至于如何巧取豪夺……
呵呵！
他们可太有办法了！
久而久之，别说多得三分了，土地都能给你直接干没了！
结果便是，普通良家沦为租户长工乃至仆役，从此任由世家豪阀摆布驱使……
这也是世家豪阀聚拢数万之民的大头所在！
毕竟，天灾所导致的流连失所能有几回？
额……
还真不少！
毕竟通过《春秋纪实》，姜长歌已然知晓。
很多看似天灾的事情，何尝不是世家豪阀的人为？
此刻。
孟况道：
“殿下所言极是！”
“豪族聚众数万，皆因纳税，皆因土地耶！”
“草民以为，想解决此问题……”
“可——”
“重新清丈豪族土地，算缗告缗！”
话落！
姜长歌笑了。
满意！
更为满意！
孟况的办法，自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亦不如前世历史中，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更别提什么摊丁入亩，火耗归公了。
但无疑！
这确实是眼下最适合大楚的可行性办法！
无论是一条鞭法还是摊丁入亩，那都需要重新丈量全国土地的。
在世家豪阀未平之前，姜长慎和朝廷就算想做到这一点，多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要是重新丈量豪族的土地呢？
这还是能做到的！
且朝廷又不是要收回土地，而是该你的，还是你的。
乃至于包括你的兼并所得……
还是你的！
只不过，无论你巧取豪夺也好，还是用了其他见不得人的法子也罢。
既然是兼并所得，那就属于交易吧？
所谓算缗，便是要增收这交易部分的财产税！
而告缗呢？
立法！
对兼并交易隐瞒不报者，弄虚作假者，进行严惩！
这样一来的话，至此之后，就算普通农户想荫庇在豪族之下，豪族怕也得好好考虑考虑，是否会得不偿失。
甚至于，那些个小的世家乡绅，在此等大政之下，都得吐出一部分吃下的土地。
毕竟——
重税！
可是能拖垮一户殷实之家的！
“好！”
“很好！”
“都出来吧！”
姜长歌声音不大。
恰在孟况和舒羞不解的目光中。
或是从房梁上，或是从木塔寺外，万勇、青龙等人，一一现身，纳首便拜。
看得孟况和舒羞二人，无不嘴巴微微张开。
也对！
作为大楚秦王，身为绣衣卫督主，又岂会独自出行？
姜长歌倒是没让万勇等人起身，而是淡淡问道：
“刚才孟况所言，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万勇等人哪能听不明白啊！
无不心惊肉跳！
诚如舒羞所想，这些……又岂是他们能听的，该听到的东西？！
这已然不是准备进一步对世家豪阀亮起屠刀了！
而是在准备挑战整个天下！
谁听了，不得被打上姜长歌或是孟况同党的烙印？
赶忙，他们几人齐齐开口道：
“回王爷话，听明白了。”
姜长歌点了点头，“都起来吧。”
“既然都听明白了，那就暗中先去将各大世家豪阀的底，给本王好好探探。”
“不要局限于所谓的十大豪阀，本王要的是，整个大楚所有中品世家及之上的豪族。”
“一个个都给本王上点心！”
“别到时候陛下要用了，咱们绣衣卫还啥事都没干！”
“本王丢不起这人！”
话落！
刚起身的万勇等人，无不身子猛然一颤，皆是不由自主的口干舌燥起来！
果然！
果然是准备再亮屠刀了！
且这一次……
简直比之彻查贪墨，手段更为隐蔽，动作却更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