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雪落-I
12月的最后一周，须河市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二场大雪。早上6:26，天空依旧黑沉，室外的空气冰冷无情，雪花也迅猛而不知疲倦。
叶羽哼着歌踏上五楼推开门，迎面有温暖的二氧化碳将她包裹。吴筱宇拎了一袋还冒着热气的早饭，急匆匆地穿行在校园中。
距离叶羽从冬令营回来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班级的座位进行了一次常规重排，吴筱宇的座位挪到了紧靠着外侧窗户的那列——正是上课发呆、欣赏雪景的最佳地点，也可以看到楼下来来往往、打打闹闹的人群。
高三实验班迎来又一次月考，老师们以惊人的速度不辞劳苦地批阅试卷；而窗户对面的高三普通班和高四复读班显得更热闹一些，“……他们又不是所谓‘实验班最优秀的同学’，当然不用考那么多试。”郑寰宇酸溜溜地道，顺便把刚发下来的答题卡塞进文件夹。
叶羽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话。吴筱宇顶着一头白霜冲进教室，赶在指针指向6:30的前一秒坐下。
雪花，与朔风共舞。
叶羽回来后，须河中学这一年的竞赛正式收尾，在多门学科竞赛中都取得了历史性突破。学校在南北门口刚竖起来的两块电子屏幕终于派上了除播报教学口号以外的用场，滚动播放着获奖名单。一天之内，叶羽的名字传遍了整个学校；再加上生物银牌司良和数学国际金牌李悦，理1成为了全校传奇班级。
“学校在搞什么啊……怎么就直接把结果放上去了……”等又几位来理1围观的人离开，叶羽显然相当痛苦地抱怨。
施翱倒是心情不错：“这下老师们的奖金是少不了了，说不定还会有著名大学来联系咱们呢。而且金牌是好事啊，这是咱们学校的第二块全国等级的金牌。这下他们总得再重视竞赛一点了。”
“等下，叶羽你是金牌？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荆海波突然反应过来。
杜墨岩比他更吃惊：“海波，这都第多少天了？你怎么才知道啊？”
“不都一样嘛。告示牌都摆出来了，没必要专门……”叶羽的声音弱小、可怜又无助。
吴筱宇在一边笑：“我之前就说嘛，叶羽肯定是金牌。”而且叶羽还偷偷把她那块金牌带给他看过了，其他人可都没有这个待遇。
郑寰宇揉了揉脑袋，“那你能不能重复一下这句话：‘郑寰宇高考总分450，物理化学双A+’？我不想努力了。”
没等吴筱宇嘲笑他，刘伟插话道：“做梦也要做得实际一点。小鱼，我的要求没有那么高，395分两个A就可以了。许的愿越大代价越大，你说我这句话要付出的代价肯定没有寰宇那个那么多。你就先帮帮我吧！”……
化竞决赛结束带来的不只是叶羽的奖牌和参观理1的普通班同学，还有吴筱宇社交软件上的好友申请。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验证信息：“惠晚·高三·硒碲”，摸不着头脑。
“请问，你是……？”谨慎起见，吴筱宇决定装作没听说过他这号人。
“我是铬鸟的一个朋友来着……就是那个，你和铬鸟是同一所学校的吧？她经常提到你，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是啊。怎么了？”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决赛……结束了嘛。以后拜托你好好照顾她，她不擅长高考课，又刚转回去没几个月……”
好奇怪，这个语气。硒碲也太不了解她了，叶羽说的不擅长半个字都不能信。不擅长高考课，指的就是大半年没学、甚至之前课都没上完，月考排名也不在实验班末尾？
既然经常和叶羽聊天，硒碲应该知道吴筱宇没去成决赛吧。他还要这么说是在……“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哎，也没什么。就是……”
吴筱宇心里已经开始拉警报了。
“我被她拒绝了……”
啊？他在震惊之下犹豫许久，最后也只发出一个问号。
对方似乎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出口。可能很短但实际很长的、深夜的90分钟里，吴筱宇听完了硒碲近一年以来的心路历程：
寒假认识叶羽、暑假开始产生好感；
国初确定“真省一”后，决心决赛见面拿着金牌对她表白；
虽然后来真的拿到了金牌，却以0.6分之差痛失集训队，还被她不容置疑地打碎了在一起并同去淀大化院的幻想。
“她一直都是这个风格吗？她的脑子里是不是只装得下化学啊？明明之前聊得那么开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也没办法回答你啊。吴筱宇想，不再回复。
一轮复习已近尾声，班上终于有了点高三的气氛。教室后排高考倒计时日历上的数字已经下降至170以内，对于自招等各种计划的憧憬和成绩变动的不安也成为了热门话题。每周考试多、作业还不少，考完放半天再返校，接着做试卷。
“筱宇，你有什么目标大学吗？”郑寰宇从办公室回来便问，“Lily说很多大学的寒假冬令营什么的已经开始报名了，问我有没有想过报哪个学校的。我现在还一点想法都没有，想先听听别人的参考意见。感觉能报的学校都一般般，好学校又报不上，报上了也考不上……”
吴筱宇遍历一次自己去过的学校：“北淀大学和清宁大学分数太高了，根本考不上，我直接放弃。南邺大学也不错，但是我这个省一在报自招的时候好像只能去一些和化学关系不大的专业，比如地质学、心理学什么的。他们邺大化学专业的要求是省队。——夏鹭大学吧，环境很不错，条件也好，分数要求还没有那么变态。”
“夏鹭大学？那不是文科大学吗？”郑寰宇稍加思索，“你不会是眼馋鹭大的那些美貌少男少女……”
“你再胡扯！我又不是什么吃童男童女的河神。”吴筱宇哂笑，“鹭大的化学和材料都很不错的，不是什么文科大学。别被那些整天胡说八道的骗了。”
郑寰宇吃惊，“竟然是这样啊？我好像真的被骗了。现在网上那些东西都真真假假的……”又说，“也对哦，给河神上供的时候说不定你还要被当成贡品一块扔进去。”说完他就赶紧举起双手交叉挡在面前，可能是预判到了吴筱宇会气得打他；施翱路过并留下了一句“不要家暴”的评价，吴筱宇才觉得无趣而收手。
部分同学注意到，课间经常有一个高个子在窗外晃荡一下就离开。但并没有很多人在意这件事——理1旁边就是楼梯，要下楼的理2同学路过理1实在是太正常了。只是叶羽的表情总是会变得不太自然，而吴筱宇会换上一脸阳光明媚的笑容，问他又得不到有效结果。
“我最烦你们这种人了。”郑寰宇在第无数次被吴筱宇拒绝回答时说，“有话不能好好讲？”
“因为有些话讲出来就没有意思了。”吴筱宇笑容更甚，“或者你问叶羽也行。”
“这和叶羽有什么关系？明明就你笑得最开心。”郑寰宇不忿，“行吧，我不问了。你开心就好。”
沈晶晶于是问叶羽：“所以是怎么回事啊？窗户外面的那个，是钟逸帆吧？”
“没什么关系。寰宇说得很对，吴筱宇开心就好。”叶羽的语气平常得有些过头，像在说晚饭打算吃食堂的葱油拌面。沈晶晶不疑有他，开始翻找下节课要用的复习资料。
“当年钟逸帆是我们初中实验班的，跟海波、李悦他们同班。他喜欢他隔壁实验班——也就是我们班的一个女生，也是特别喜欢化学的。他送了情书被拒绝了，全年级都知道。结果后来那个女生可能是转学走了，他还痴心不改，理2都说他现在还在等那个女生。”刘伟坐在荆海波的桌子上，解释道。“哎沈晶晶，你初中是哪个学校的来着？”
“我初中的时候也是梧庄的，只是最后没进实验班。那个女生是任颖吧？我认识她，当时初二，我去了那个比赛集训来着。不过梧庄也没几个人不认得她吧，什么比赛都有她。”沈晶晶抽出一本练习册，“……你想说，钟逸帆移情别恋了，转移到我们班的谁身上了？”
“你可以叫他小绿。”吴筱宇突然说，“他初三那会经常穿一件绿色的外套。”
郑寰宇思考了一下。“这……他能不能算sapiosexual，智性恋？前两天任务型阅读的那个文章讲的。”
“他智性恋就盯着学化学的恋吗？寰宇，你作为我们理科实验班的优秀学生，应该多运用逻辑思维，不要得到一个泛泛的结果就心满意足了。”横跨一个教室，坐在位置上看书的李悦插话道。
郑寰宇还想再说点什么，齐秀燕抱着一摞旧的和一摞新的语文讲义走进班级：“寰宇，Lily叫你去拿语言点讲义。”他只好离开，一边还抱怨着“怎么又来语言点，真的写得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