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幻影宿敌
一路清理着种种不知所谓的负面幻影，众人最终停在一道黑色大门前。
青砖铺成的台阶一路向下方衍生，墙体上每隔数米就有一盏长明灯带光明。
阳春师姐站在台阶前敲敲墙面，故意发出声响，下方立刻传来若野兽的嘶吼，一个黑影从黑暗中扑出，直冲她的面门。
下个瞬间，还未看清具体形状的黑影以数倍扑来的速度飞回，撞在墙上散成黑烟。
在常有仁眼中，小阳春的右腿只是在原地一震，根本没看清她是何时出腿。
“进入地下二层前最好制造点声响，防备恰好在台阶附近的敌人。”小阳春解释道：“再往下走敌人就是真正伤害人的恶意了。”
“如果说浅层的幻影来自现世之人正常生活中产生的负面情绪：对虫子的厌恶，对他人的不满.....平日不经意间积累的压力。深层的异物则是现世极端情绪的具现化，仇恨、暴怒，随之而来的伤害甚至杀戮。”
常月跃跃欲试：“真正惊险刺激的部分！”
“是刑事案件的部分！”阳春纠正道：“抢劫，杀人，乃至战争、屠杀，恶性事件带来的污秽，化为幻世杀人如麻的大恶人。”
她先一步走下台阶：“别担心，还停留在幻影阶段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常有仁深吸一口气，跟着第二个踏入黑暗中。
潮湿且带着寒意的空气涌入口鼻，寒意自肺部向全身蔓延，随即便被火热的兴奋感冲散。
常有仁的呼吸急促起来，不自觉微微发出喘息。
忽的一阵柔软的感觉自手心传来，侧头一看，常月微笑着握住他的左手，清冷如月华般的真气自手心涌来，如一泼冷水浇下，原本火热的大脑立刻恢复冷静。
二层相比上层光亮大幅度减弱，这让众人立刻紧张了起来，按着武器的手掌微微出汗。
岛津琉璃已经握住了刚刚得到的【和氏璧（仿品）】借助其散发的热量稳定精神。
每走过一个拐角，阳春师姐便示意他们从包裹中取出自带的长明灯放入墙上凿开的缺口，这也是在黑暗的地下用于辨识来路的保险。
再转过一个分叉口，走在前面的小犬娘忽地停下，跟在后面的众人立刻停住脚步收敛声息。
阳春师姐显得有些不对劲，娇小可人的身姿微微伏下，贴着墙的手掌轻而易举刺穿坚实的砖头。睁大的双眼、激动的眼神，以及微微露出的尖锐犬牙，立刻让常有仁想起半灵属于兽的一面。
可爱的邻家妹妹一瞬间变成了凶猛的猎犬！
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小阳春捂住耳朵微微摇头示意，在他们耳边轻轻说到：“前面的幻影是......金兵！”
说到“金兵”二字时，哪怕已经刻意压制语气，依旧能听出几分明显不快的感觉。
彷佛走在路上看到环绕着大量苍蝇的秽物。
哪怕对方只是虚假的幻影，哪怕那根本算不上活人。
不可能有真正的金兵长期躲在华都不见天日的地下。
源自血脉，对宿命之敌不可磨灭的仇恨也会涌上心头。
在【自在神通】原典之中，黑暗、疯狂的江湖充斥着血腥的仇杀与背叛，杀不完的仇人头，流不尽的英雄血。
但所有人都清楚明白，有宋一朝，侠客们真正的大敌永远是北方南下的异族。
史书一句“春燕归，巢于林木”，背后便是无数无辜百姓的血泪。
因为战争、杀戮所产生的极端情绪，结合人类对历史上金兵【文明之敌”】【侵略者】的认知，最终化为徘徊于天水华都下方的恶灵。
原典中的故事，在幻世中则是正邪双方不死不休的血仇。
对于阳春师姐而言，无关个人感情，与金、元沾边的恶人必然是相见就要战歌你死我活的仇敌。
三颗脑袋有序从墙角探出观察。
一队二十人披肩持锐的金兵或坐或立，围绕着水道中心散发着绿光的篝火正在休息。
在金兵的最中心突兀的出现一个铁塔般巨大的黑影，身披密不透风的铁甲，手持近二人高的长柄战斧。
【铁浮屠】
不同于轮廓模糊的普通金兵，全身甲的【铁浮屠】压迫感完全不同，身高超过两米，铁甲与战斧上的纹理清晰可见，若无下水道将恶念汇聚的功效，恐怕会在华都郊外不起眼的角落变成真正的大恶人。
阳春师姐指着【铁浮屠】：“这个最后解决，我先冲进去搅乱他们，你们逐步推进，自己适应战斗。”
琉璃担心道：“那么多有武器的敌人，小阳春你一个先冲进去会不会太危险，我们一起上吧。”
阳春摇摇头，露出自信的笑容：“很简单的敌人，我和妹妹以前不知道干掉过多少个。”
说着便做预备的姿态，用手势倒数三秒。
三，二，一！
小阳春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速度，若一根箭般冲向没有防备的金兵。
在现实世界，人们常常用“离弦之箭”来形容短跑运动员极速的冲刺，但对阳春而言，她真的比飞箭更快！
在她冲刺的同时，岛津琉璃弯弓搭箭射向军官模样的金兵，箭矢方飞出半途，阳春已飞身跃起踢到外围的一名金兵。
黑雾缠绕的头部直接爆裂开来，坚硬的铁盔未能起到任何防御作用。
待到岛津琉璃的箭射穿领头军官的喉咙，对方还想用颤抖的手臂拔出箭矢时，三名挡路金兵已在阳春的踢击下飞灰湮灭。
战前如临大敌，真打起来根本是摧枯拉朽！
微微提起的心放下，常有仁紧随其后对上一名金兵，一剑挑开对方武器，紧接着深吸一口气鼓足力气对准头颅重重挥下。
制式长剑落下如切开豆腐，将敌人头颅自正中斩开，坚实的铁盔真如不存在一般。
超乎寻常的杀伤力让常有仁一愣，以常理论刀剑武器的破甲能力有限，几乎不可能破开铁甲一击必杀，他挥剑重劈是想以冲击力先将敌人砸晕，没想到凝聚真气的利剑竟有如此杀伤力。
说起来侠客本身就是这样不讲理的存在，很少有穿着铁甲，只有极少数情况才会配搭护身宝甲，换句话说寻常铁甲放在侠客层面根本无法提供最基本的保护。
常月甚至连剑也没拔，冲进金兵群中，若穿花蝴蝶飞过四面八方斩来的利器，挤进一名金兵的身前抬手一掌重击下颌，巨大的冲击力让金兵的面部整个变形，随后重重撞碎在一边的墙壁上。
不知不觉，小成的混元一气已经让他们拥有了常人的力量，足以一定程度打破常理（幻世界内限定）。
意识到这点，常有仁出声提示远处的岛津琉璃，由于站的较远，她尚还看不清这边的情况，依旧一箭一箭艰难的瞄准铠甲缝隙。
改变思路后的飞箭不再追求命中盔甲薄弱处，箭箭朝着敌人去躯干中心射出，就和现代狙击手的策略一样。同样灌注混元一气的箭矢在脱手后威力较为衰减，依旧能在命中时穿透铠甲，造成使人失去行动能力的伤势。
岛津琉璃心无旁骛的箭雨让正面压力大减，场上金兵以惊人的速度化为黑烟消散。
战斗比想象中轻松太多，受到“宿敌”刺激的小阳春展现出全部实力，如猛虎如羊群将金兵的阵型撕裂。
常有仁才来得及解决掉三名敌人，这位年幼的师姐便已经踢散后半部分所有的金兵，同时还牵制着中心最为威猛的那名【铁浮屠】。
受到地形限制，这名【铁浮屠】当然不会连坐骑也一同在地下“凝聚成型”，却凭本身力量在狭隘的水道内奔跑起来就如一辆重型战车，威势惊人。
这样一具人型战车却被小小的女孩玩弄于股掌之间，正面迎着冲锋一脚踢回道路正中。
阳春大喊：“这个也留给你们!”
常有仁正愁敌人太少，不能尽力发挥，当下拦在愤怒的铁浮屠之前。
【铁浮屠】发出一声若机械音般嘶哑的怒吼，转身挥出战斧。
有心体会敌我力量差别，常有仁不闪不避，将左手按在剑身上，侧身双手合力挡向战斧。
一声巨响，常有仁看上去要比【铁浮屠】小一圈的身体若断线风筝飞出，就连阳春师姐初看也吓了一跳，随后又放下心来。
空中的的常有仁眼看就要撞上墙壁，身体便快速活动起来，伸出的右手先行按向墙壁，最先接触的手指一触即缩回，随后是手背、小臂、大臂，右肩、后背、左肩.......
化身一枚陀螺在墙壁上旋转，全身分担受力。
于神拳擂台上不舍昼夜与可怕的格斗大师对抗，天地反、地狱极乐落、空中俄式背摔、螺旋打桩.......常有仁被各种不存在于现实中的疯狂投技摔飞不知多少次。
到最后，各种受身、卸力彻底变成肉体本能的反应，在确认无法正面抗衡敌人巨力时，常有仁就主动跳开，被击飞撞墙的样子看着可怕，实际没受什么伤。
常月小声道：“如果一开始别被拿住摔投不就好了呢？”
常有仁心道明明是你初见【神拳擂台】就被木桩哥抓住狂摔.......
他站起身：“这种敌人力气比我们大上不少，不好力敌！”
阳春师姐却摇摇头：“是长柄武器的威力！你们力量差距没那么大！”
说着便亲身跳向铁浮屠，边打边解释：“看上去是正面角力，但你是原地格挡，让他的斧头加速到极限。对付长柄武器要这么挡。”
面对再度挥来的巨斧，阳春主动向前一步，越过挥来的斧头挤进中线，按住斧柄中部使敌人无法发力，在长柄斧完成加速前将之阻断，喊道：“这样才对。”
常有仁恍然大悟，竟然将简单的物理学知识忘记了。
阳春师姐跳开让他再试，常有仁这回学聪明了，先后退避开【铁浮屠】迎面劈来的第一击，趁着对方对抗挥空时武器重量带来的惯性快速上前，成功在战斧挥来前挤入中线，架住斧柄。
长剑与斧柄接触处炸出激烈的火花，纯粹力量比拼双方不分上下。
常有仁再度蓄力，一脚踹向对方铁甲包裹的膝盖，坚硬的铁板让他浑身一震向后仰去，但【铁浮屠】也失去平衡，常有仁顺势伸手钩住对方武器与手臂，借助身体重量拉着对手向后方倒下。
半空中二度发力，反而将沉重的铁浮屠向侧面摔出。
沉重的铁甲与武器此时反而成了拖累，失去平衡的【铁浮屠】在常有仁贴身摔打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重重砸在地面。
本身的重量加上常有仁的发力几乎将他摔晕过去。
胜负已分，常有仁却反而退开，等对方拖着受到重击的身躯缓缓起身。
这样少见又合适的敌人可不能自己吃独食，常月与岛津琉璃可还没上场呢。
十分钟后，【铁浮屠】覆盖全身若佛塔的铁甲变成破破烂烂的乞丐装，众人在这具坚韧的铁甲上轮番试验自己的能力，最后还尝试组队合击。
数十道伤口发出浓浓黑烟，伤痕累累的【铁浮屠】再难以支持，拄着满是缺口的战斧跪倒。
破碎的面甲下嘴唇微微蠕动，发出见面以来唯一一句话语：
“吾等.......或......曾经......亦为.......人......”
小阳春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符的严肃，站到逐渐陷入沉默的铁塔前双手抱拳，似在送别。
为肃穆氛围感染，众人压抑下击败敌人的欣喜，默默站在后方。
目视【铁浮屠】之幻影化为黑烟散去，阳春小声解释道：
“这也是大姐头教的：幻世的一切都诞生于世人的精神与思念，侠客与恶人、正义与邪恶，无论哪边都是人性中无法剔除的一部分。我们更像是进化道路上走向不同方向的同类。若一步走错，正道败亡，现在被围杀、定期清除的或许便会是“善”之幻影了。”
“金也好，宋也好，都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侠客不应拘泥幻世虚假、变化的时代背景。真正要讨伐的对手，乃是人类心中无法根除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