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喋血广场 ——第二幕 绝念者悲歌（下）

第十四章：喋血广场——第二幕绝念者悲歌（下）

自从巫师们的墓碑全都碎裂，灵魂从此消逝于世间，天空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点滴落到了大地之上，却不似能润泽万物的样子，更像是希望能够洗去残余在世间的哀悲。

“嘀嗒，嘀嗒，嘀......”

黄昏骑士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之上，打在上面的雨水顺延着他的盔甲与坐骑的表面滑落。

从他的视线望去，右侧原本墓园所在的位置，升起了一团黑雾，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城堡的墙楼之上。

虽然他被下达的命令是坚守岗位，但同时也包括了恪尽职守。敌人若是不敌而退便算了，可一经再次被发现，他可杀之。

他举起了法杖，身上的法力涌动，青色的光芒在雨水的相映之下犹如质感柔润的翡翠玉石，他要用王所否认，所厌恶，所杜绝的魔法，准备证明自己的骑士之道。

地面上的微尘开始飘浮了起来，天上的乌黑雨云也在不断地被扭转搅拌。

被他方才所摧毁的残垣断壁中，碎裂成细块的石头也被带到了空中。

原本还完好的墙壁像被猛兽的利爪正在不断地留下印痕。

无不证明，以他为中心的风暴，正在酝酿。

墙楼上的少女见自己无法像之前，面对英魂骑士时顺利隐蔽起来，瞒过对方的感知，索性直接取消掉技能的释放，露出身形地往入口时的地方疾驰猛奔。

她不知道黄昏骑士到底还有什么手段，自己目前也没有远距离输出的手段，只能近身才有机会。

可如果明目张胆地靠近对方，先不说要被迫当成靶子，自己若是在这过程中被识破了绝息结界的存在，那就起不到出其不意的作用了。

所以，她将主意打在了瞭望高台上。

她望着此间的狂风大作，头上的云跟天光被扭曲成了明暗交杂的混沌，意识到必须要抓紧时间。

幸好早就喝下了迅捷药剂，她现在已经在瞭望台的边侧，华一步跳起，当稍稍下落到墙壁之上时往后一瞪，抓住了瞭望台的外梯。

可如今的风力，已经不仅能卷起碎石，连墓园中崩裂的墓碑都成了正在漫天飞舞的一份子。

她双手不断交错着，攀爬而上，自身虽然不被风力所干扰，但悬空的高台主要还是用的木质材料所制，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

华视若无睹，她现在只剩这一条路了，现在放弃而再另辟蹊径，就更加前功尽弃。

加尔德倾泻了全部法力完成了自己活着时不敢随意使出，惧怕会误伤到友军的一式，其威力甚至能够越阶给敌人造成沉重打击。

风暴漩涡的中心已经顺利地凝结完成。

能够肆虐世间，横扫房宇的龙卷风完全诞生了。

『风咒·尘梭彍舞』

他将法杖对准了华，接天连地的巨大风暴便向着她移动，要将来犯者撕得粉碎。

原本就达十级的风力在成型之后更是趋近十二级，之前勉强能够固定自己形状的瞭望台中部也不得不开始弯曲，当华登上去的时候连站都站不稳。

另一旁，离龙卷风更近的瞭望台眼睁睁地被卷走，被风暴强蛮地吞噬，消弭于世间。

华本该不再迟疑，立马行动，她瞭望台的木板也倾斜严重，不知道哪个下一刻就会跟着脱离过去。

可在这个情况下，她分析出来了一个结果，现在没有能够助跑的地方了，以如今这个高度，再怎么纵身起跃，都不足以跳到加尔德的边上。

“还是得用其它办法吗？”

她的银牙轻咬着下唇，不想就此作罢，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闭上了眼。

黑暗中的思维与意识像是在模拟着一切可能性的星图，去寻找那个能够串联至希望的星点。

“有了。”

她睁眼，把统合长剑从储物空间中拿出，将之卡在了木板，用此举来固定自己的身形。

风暴最终还是掀起了瞭望台，将它们四散而飞的零部件与羽川华牵扯过去。

微小木刺和土灰颗粒不断地从她的身上经过，像是魔毯般的木板正在分崩离析，眼看着自己就要靠近龙卷风的外圈被带进里面之时，华拔出了长剑，踏在了一直被自己身体保护着的那部分木板上，如同落星从天上坠下。

『已装备副手：赫尔拉墨格之刃』

『暗夜冲动』

望着华的身形从风暴的另一边被卷起来后完全消失不见，加尔德都准备让自己召唤出来的烟囱型龙卷风停下，等待目标已无生还可能后要解除法术了，可天上蓦然出现了一个黑点，且居然正以急速，在自己的眼中一直扩大。

加尔德的法力虽在释放完绝招后干涸，但他自身的恢复能力不弱，勉强能够构筑防御。

『风咒·风之障壁』

他的周身升了旋风圆环的防御壁，将他保护起来，自信以自己如今的实力，就能将对方挡下。

华的发丝飘扬至了身后，重力加速度下，她的衣服还是无可避免地贴近了身体，向后翻飞，发出了猎猎响声。

她心无杂念，神识净明，另一把武器并没有被收了回去，依旧握在手里。

半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

『拔刀遽裂』

居合，拔刀。

那道闪光在加尔德面前划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布置好的防御如若无形，风之壁在被这个带着黑雾降落而下的少女，接触了之后便溃散开来。

随后，面前这个欺身而近之人，踏在了马头之上，一下便劈开了自己的盔甲，露出里面已经没有血肉存在的躯壳。

她没有停下，另一只手中，无形体的利刃，捅进了他的身体里面。

这集中爆发的两下，加起来直接削掉了加尔德的四分之一血量，而且还有后续还未生效的暗影毒素伤害。

当然，能打出这样的高额伤害，更多是因为加尔德的防御没能奏效。

加尔德的坐骑率先反应了过来，对被其他人突袭踩头的行为非常不满，高高地提起了前肢，要将华从自己的身上甩下来。

华见状提前先行动作，将突然呆滞的加尔德当成扶手，做着一百八十度的空转。

当翻转到了空中最高点时，她倒立着，想要再次用手中长剑直击加尔德的头部。

加尔德似是幡然醒悟，右手一把便拔出了身后的佩剑，对着上方的华横扫而去。

对方的剑技、力量、速度等等，全都在华之上，竟然后发而先至，一下便击飞了华手中的统合长剑。

可华还是不死心，当马蹄放下，自己也同时旋转落到马背时，要用另一只手上的暗影之刃再次近身袭击加尔德。

然而加尔德像是身后长了眼睛，持仗的手，其手肘大幅度地向后摆，猛然击在了华的锁骨位置之下。

华受力被击离了马背，滑行了好一段距离，本来就不满的HP，现在降到了一半之下。

『风咒·集降空气旋』

加尔德像是要确认一般，向着倒地的华，再次落下风球。

然而，无论是直击在她身上，还是落在一旁，形成的小型飓风，全都伤及不了华的分毫。

自己的坐骑也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事一般，发出了嘶鸣，朝着华的方向踏蹄而去，想替主人将入侵者踩扁，顺便报刚才冒犯自己的仇。

可加尔德拉住了爱马，又如开始时安抚了一番，想是交待着不能违抗的事情，将法杖留在了马背之上后，自行下马。

“咳咳。”

华咳出了一口鲜血，光刚才那一下撞击就让自己的五脏六腑很不好受，看着从口中喷涌的血液，又想起了自己被病痛折磨的记忆。

“我不能输。”

趴着的华四肢着地撑起身子。

可容不得她喘息，加尔德已经提剑从她的后背上挥来，反应过来时虽然翻滚躲开了，但还是被划中了手臂。

身上再添一处新伤，华紧咬着牙，披头散发地勉强站起，竟然要主动出击。

她脚步都不稳，却像是要拼了命一般冲了过去。

『轰震音荡』

加尔德没见识过这一招，还是抬手去挡，结果被上面附加的音爆和斥力弹开了一段距离，不过因为不像之前那样被破开了盔甲，直击到身躯，这次HP值只掉了少许。

被斥力同样推开的华再次近身，有了先见之明的加尔德加大了剑击的挥舞范围，让少女只能疲于闪躲，自己接着补上拳头将她再次击飞。

“我，不能输。”

华咳出的鲜血已经将自己的上衣浸染透彻，自己的生命值已经剩下最后的10%。

自从进来这里之后，终末之诗给予的被动技能彷如失效了一般，这些骑士造成的伤害统统都超出了10%的阈值。

自己要是再承受一下就得宣布死亡了。

华不得不喝下了最后的生命恢复药瓶，可这也是杯水车薪。

因为加尔德，还在半血以上。

她不放弃地再次站了起来，加尔德却像是在敬佩她的精神，居然只在一旁等待，没急着将她处死。

喋血广场，终究是在对骑士的考验。

随着加尔德下马后，风暴消失了，天空中的旧云虽不复存在，但新云很快地便到来了。

雨，再次重新落下，这次却变成了滂沱的大雨。

雨水将她的秀发完全打湿，华深呼吸起来，做最后的亡命一博。

『暗夜冲动』

再次释放出的黑雾笼罩着周围，配合着赫尔拉墨格之刃的染毒效果，即便缓慢，但真的在让加尔德不断“-1”地损失生命值。

羽川华现在是蓝多血少的境况，想着先用MP，慢慢地消耗掉加尔德的状态。

对方突然发出了一声嗤鼻哂笑，他本以为华还是会光明正大的冲过来跟他肉搏。

加尔德不再留情地展开反攻，二人顿时攻守互换。

华觉得自己的方案奏效了，不断地专注闪躲对方的攻击，同时不离开太远，在暗夜冲动的最大距离下一直减损对方的生命。

而且，她身上还有希斯之泪的效果，生命值能慢慢地恢复起来。

十秒之后，毒素已经将加尔德的生命值耗到半血以下了，然而，这更像是打开了绝望的开关。

『C.Lv.455加尔德·法罗』

加尔德的名称骤然变更，等级和编制全都得到提升。

他身上的盔甲自然地脱落下来，露出了他的本体。

他的全身毫无血色，那双眼空洞而无神，只能分辨出来是男性的脸上，表皮呈现着下陷，仿佛一捅就破，整个样子比之人皮鬼怪还可怕。

那身体同样像是人皮黏在了骨头之上，被羽川华用长剑捅破的地方看到了清晰分明的肋骨，里面血肉皆无。

这根本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继续保持消耗对方的生命。

『风影并步』

加尔德瞬间打破了她还希望能还手的幻想。

皇家骑士并非浪得虚名之辈，每个都身怀着让人仰望的技艺。

加尔德身后突然现出了两个青色影子，两个分别位于左右不同的位置，脚上的步伐一阵变速，骤然靠近了华。

就像是厌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两个青影重新叠合在了一起，现出他的真身。

他见机，便立刻将手中之剑直直刺在了华的右侧肩膀上，随后拔出。

即便是大幅度弱化了痛觉，华还是忍受不了贯穿身体的痛楚，呻吟出来。

她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地面上的积水稀释了这一抹亮丽的鲜红，却流得更远。

“我，不能，输...我...”

华的HP值完全见底，只要再承受一丁点的伤害，就宣布死亡。

她在刚才，最后站起来的时候，就将镇魂石握在了右手之上。

她也只要发一点力，将其捏碎，就能免除死亡。

起码，保留了通关的希望。

可此时此刻，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自己，只要这样子做，跟死亡没有区别。

但是，她有得选择吗？

加尔德的剑刃已经悬在了她的眼前，仿佛已经在宣告着她的落败，与死刑。

纵然她获得了这么多英魂骑士的意念祝福，拥有了巫师们的绝息残念，可她依旧敌不过眼前的皇家骑士。

这其实是，预料得到的结果吧？

她偏过头去，闭上了眼，不想看见自己最后的死状。

雨一直下，打在了被华的鲜血，所染色的水面上。

“嘀，嗒，啪...”

再加上落到自己身上的声音，仿佛交织成和谐的协奏曲。

可加尔德迟迟未动手。

不知为何，华睁开了眼。

发现他的长剑，更换了指着的地方。那里竟然是，因为刚才她偏头，所以从胸口之中，滑出来的希斯之泪。

那美丽的深海蓝宝石，在这样的情景下，依然发出着动人心魄的光。

华顿时不知所措，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翻身滚开，站了起来。

她即便心中的疑虑再大，可也知道，这种情况正是最好的时机，用手中还握着的黑色无锋之刃，往加尔德的身躯中扎去。

一下、两下、三下......

华不知道加尔德这种状态下，属性又提高了多少，可在那暗影毒素的侵染下，血量还是在一点点减少。

他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一直到倒下才变更。

羽川华觉得自己的举动，就像是疯狂的行凶者，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极度愧疚的感情油然而生。

可她也别无选择。

她想活着。

加尔德在暴雨中仰卧，合上了空洞的眼。

雨下至最深之时，电闪雷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华看见了他，在雨水的洗礼与天穹的闪光下，落泪了。

直到他说出，被数据清理前的一句话，才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

“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