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当明明榷在高台上说完话晕倒下的同时，另一个沧桑的明明榷从那台神秘的机器里在几百万年后的一颗偏远行星上醒来了。

那几名士兵听见机器打开的声音，都跑了过来，看着明明榷从里面茫然的出来。

“怎么样了？失败了？”有人问。声音里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就断开了。”

“不妙啊，先知不是说一旦成功我们将全部消失吗？看来计划失败了。”领头人失望的寻了一个台阶无力的坐了下去。

“让我想想。”明明榷抬头望着灰褐色的上方墙体。他想要回想起自己的历程，可似乎，他已经忘了他在台上晕倒之前的所有事情。更诡异的，他发现随着时间流逝，越往后的记忆也在一点点的崩塌。

也许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他想，把整个故事告知那段时间里的所有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违反了“先知”的叮嘱。计划是这样的吗？

他自问，然而没人能回答他。

对了，计划是赶到土球，让土球政府毁灭桶城文明，以防后患。

然而，当他在机器中迷离过去，在那个熟悉的地方醒来时，他就明白了，他永远做不到自己所计划的一切了。

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爱着那个世界，那里的人们呵，特别是在荒凉的宇宙里流浪或沉睡了那么久之后，再一次回到那里，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他感到了自己回到了家。

已经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家，多么陌生的一个词。

在登上高台的那个时刻，他望着台下那些迷茫的面孔，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念头：让他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没有谁有权利主宰别人的命运，他没有权利就这样抛弃他们。

于是，他做了。可是，他没后悔。

与此同时，虚拟尘星通过强大的监视能力终于发现了那几名逃亡者的踪迹，很快一批机器大军驾驶战舰以光速瞬穿抵达了明明榷所在的星球上空。

在外面戒备的斥候发现了这些，赶紧跑回了地下空间。

明明榷还在冥思苦想。

“她来了！”斥候大口喘着气，脱下宇航头盔说到。

“走吧！让我们出去，别让我们死在这里！”明明榷穿上了宇航服，转过头对他们说道。

他似乎不再纠结自己的记忆了，好像，他超脱了，以一种无比轻松的脚步向出口走去。

地下空间到星球表面，要走长长的一段梯道，明明榷一行人在其中穿梭了良久，才到达了地面。

在几千米的高空里，已经布满了森森的黑色战舰。

他们就这样望着天空，而那些飞船也似乎静止了。

它们在等一个命令，是的，明明榷知道，一个足以炸穿整个星球的命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战舰毫无动静。明明榷的脸上浮现起了笑容。

和他预想的一样，异世界的朋友是对的。他已经感受到了那种崩塌，在看不见的过去，在向此刻飞速蔓延。看不见的崩塌，从过去向此刻滚滚而来，吞没沿途的一切记忆。

作为一开始就能感受到这种变化的和明明榷一样的机器人尘星，此刻已经被困住了。他们的记忆都能延伸到那个时刻。

刚开始，她发现自己忘记了自己的初始值，也就是真实的尘星所赋予她的那些特性，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那个世界所使用的一些程序已经变得无法理解了，她开始费心于解答那些漏洞。

刚开始这种漏洞还算可补，她依靠关联性重新将它们修补了，然而这些东西的出现就像雀斑一般，开始在少女的脸上指数式的蔓延。

如同星星之火，无法再扑灭。

当飞船抵达人类最后的藏身之地时，她已经完全陷入了思考。她不能像人类那样终止这种思考，她的程序不允许。她开始检索自己的初始，任务，历史，可是却发现早已没有那些东西。于是她倾尽所有，开始运算，准备清楚系统漏洞，然而这终究是徒劳的，这种崩塌来自底部，所有的底层逻辑正在被一点点忘记。

时间一步步向前走，然而早已没有未来。就像被半截砍下的树枝，在某个过去的断面，以后的一切的命运都只能是旋然坠地。

当崩塌临近到生命时间跨度较少的明明榷身边的人们也开始感受到时，明明榷发觉他们的眼神突然涣散了，并且进一步，惊讶的审视周围。

明明榷自己也已经忘记了自己从何而来。他茫然的注视着天空，好奇的看着那些战舰，如死一般静止。

到了这个时候，尘星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她甚至变成了一条最简单的程序，如同一个智慧的人类突然退化成了单细胞。

时间已经要到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所有星球，所有钢铁，所有原子，电子，光子都在茫然的望着虚空，光子不再是不可超越的，它将被超越，直到它完全不存在。

无论你作出什么，下一秒就会被忘掉。

整个世界一片静谧，仿佛刚刚被创造完成，可是下一秒，所有的事物，空间，都被掐灭了。

没有语言或者感觉能清楚的描述出那种消失。

因为它根本不曾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