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和最爱的女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胯下也养育着一对可爱的子女,同时从事着他最感兴趣的科学研究。
明明榷感觉到时间是一种巨大的馈赠,只有幸福的人才会明白这点。他每天出门之前都要亲一口尘星的脸颊,轻吻两个子女的额头,晚上回到家有尘星准备的深得他心意的菜肴。每当休假时便带着一家三口去土球各地旅游,作为一名在桶城出生,并在那里生活了26年而从未见过地球的后现代子民,土球这样和地球环境极为相似的地方让他感叹着宇宙设计的奇妙,这种生活是他在桶城时完全不敢想的。
生活一帆风顺得让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人生有点平庸了,和曾经那个追求凡事都要惊世骇俗的少年相去甚远。然而为了相爱之人他十分心甘情愿的沦为平庸之辈。那些所谓不平庸的,杰出的人,大概从来没得到过所爱,所以他们才孜孜不倦的在其他的方面追求着更极致的成就。
每一个下雨或者晴朗平和的清晨,每一个乌云密布的或者幽静的夜晚,他看到尘星在自己身边静静的躺着,他便能安心,不必再想到有其他什么东西还时刻挂念,他曾经深受其苦,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他不必再过那样的生活了。
他工作的地方是土球联邦科学研究院,作为一名研究员,和老工程师一起,为各种科学难题寻找解决途径。
最近,一个奇异的梦境时常困扰着他。
在梦里,他回到了开着出故障的曲率飞船在宇宙空间里无望的漂流的那段时间,这次,他依旧被那颗蓝色的巨大星球的引力俘获了,随着飞船一起落下星球表面,然而随着飞船撞到星球上,却溅起一大片浪花,他发现这是一颗完全液体的星球。
飞船浮在不明液体上,船舷破裂,玻璃仓门被撞裂,液体开始进入船体,他赤身裸体的从里面挣扎着出来,随后便落入了那未知的深液体里,这液体对他似乎没有一点浮力,他只是下沉,随着下沉的越来越深,他逐渐呼吸困难了起来,于是便奋力想向上游去,却毫无作用……最后,他便会突然的在床上惊醒过来,身上渗出了一股汗,如同劫后余生一般。
慢慢的,梦境越来越千奇百怪,他几乎被逼疯掉了,尘星仍然不离不弃的陪着他,两个儿女都已经不敢靠近他了。
他发现有时自己的身体会莫名的发抖,战栗。
周围的世界一成不变。
有一次,他不小心把办公室桌子上的杯子打碎了,他把它收拾进了垃圾桶,下午来上班时,又看见一只一摸一样的杯子摆在原来的地方。
他坐在桌子上盯着杯子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去翻垃圾桶,却没找到那堆残骸。
有一次他想要乘坐飞船去另一颗星球上,研究一下土球的星系轨道,没想到他刚走到售票处,立马就通知由于机器故障,今天的飞船停运了。
晚上,老工程师就来找他,在不经意中说起了有关土球星系轨道的研究,并给明明榷分享了所有有关成果。
他开始怀疑起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
他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对着镜子使劲的捏着自己的脸。然而这个行为只是让他脸疼了好几天。
就连自己的两个孩子,他也在他们生身上找不出任何共同点,除了长得与父母神似,跟父母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们却像从别处领养来的孩子,完全没有一点父母品质的影子,倒更像是一种模范,像是可以作为任何一家父母的儿女那样的孩子。但是,偏偏不能是他明明榷的孩子,他这样想到。
自从那次事故醒来以后,他更像是活在了一个与原来的世界毫不相关的平行世界里。
什么东西都可以捏造,但与父母之间骨肉相连的心灵感应是无法凭空产生的,然而现在他对自己的父母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这种感觉很微妙,难以察觉,但是在某些时刻,它又是那么明显。
一天晚上,他将这种感觉对尘星说了,尘星感到很吃惊。
“你怎么了?怎么能对自己父母和儿女有那种想法呢?他们都是与你血肉相连的。”
明明榷又狠狠甩了自己两个大巴掌,“唉,怪我!肯定是我脑子坏了!”
可是梦境一直在缠绕着他,仿佛自从落下那颗星球,他的躯体就从没离开过那片液体。
感觉所有的东西都在应付他,感觉所有的人都在偷偷的监视着他。
有时他会发现一个陌生人正在街角看着他,当他与他对视时,他就转过头去。
就连身边的同事也好像总是背着他说着什么,等他出现时,便全都陷入沉默。
他发觉自己的脑子越来越胀痛,越来越不清晰,就如同整个世界只是一个错觉。
有一天他从商店里买来了一把大锤子,一把工兵铲。商店老板疑惑的把它们拿给他。
回到家,他直奔卧室,拿着锤子猛捶靠床的那面墙。把整层楼弄得摇晃。
可当他将那面墙捶开后,却发现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另一座房子,幸亏房主人不在家,要不然要被吓半死。
尘星急忙跑了过来,夺下他手中的东西。
“你疯了?”
“我以为这堵墙后面有一个空白的空间。”
“什么?”尘星看着他那疯溃的脸。
赶来的消防车,一众看热闹的民众把大楼围得水泄不通,最后不得已出动了大批刑警,才恢复了现场的秩序。
尘星只好把他送进了精神科医院,两个孩子被他吓的半死。
可是明明榷到了医院却只会嘴里念叨着几句话“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
第二天早晨,尘星一大早便被人叫醒了。
“快去吧,你家男人要跳楼了!”
当他赶到医院楼下,那里早已经围满了吃瓜群众,几名老奶奶在底下指指点点。
当尘星抬头往上看时,她看到了此生最让她难忘的一幕。
只见明明榷一丝不挂的站在医院天台围墙上,正惬意的看着脚下的一切。
“明明榷!快下来,你会没命的,丢死人了。”尘星大喊,可是现场人声鼎沸,明明榷根本听不见。
几架现场直播的摄像机早已将天台上的一幕转播至全球,线上观看人数很快破亿了。
明明榷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器,对着底下的人群大喊。
“我没有疯!我想通了,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今天,我就要证明给你们看。”
说着,他跃步向前。
从尘星的角度来说,她完全可以倒拨时间,让明明榷回到原来的地方,但她深知这样毫无意义。她已经与他在一起了这么久,值了!
而对于明明榷来说,下落的感觉让他的脑袋逐渐清醒,他似乎真的醒了。
脑袋朝下,地面越来越近,明明榷张开了双手,迎接新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