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先革了这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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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高拱离京

看完第二遍,高拱全明白了。

小皇帝发觉大明现在日渐衰颓,有心革新,打算拿辽东当成试点,变成两京十四省。

一旦在辽东增设布政使司和按察司,完全从山东拆分出来,势必要重新全面清查当地的人口、土地,提高朝廷在当地的掌控力。

想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得保证当地周边局势的稳定。

辽东这里的地理形势特殊,“三面频夷,一面阻海,一线内通”。

做的好,便可将辽东作为根基,向四周开拓,为大明赢得更多的生存空间。还可以将这些有革新经验的官员,派遣到其他省份,进行清丈。

哪怕试点失败,发生了动荡,对其他省份的影响也不大。

给自己这三年,就是小皇帝决心休养生息,不会主动开战的三年。

不能期待朝廷为了征伐建州女直的王杲,派遣大军支持自己。

在此期间,自己只能整合辽东内部的力量。

能够做到这些,就是他的功绩,回京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陛下可别小看我,区区辽东,何须三年……”

将朱翊钧的亲笔信小心收好,高拱双目热泪盈眶,朝着宫城的方向大拜行礼。

通过书信,见到小皇帝的长远规划,高拱彻底服气。

如今他已明白皇帝的志向,通过标点符号的推行,也见到了他的手段。

无论李贵妃还是冯保,都不可能掌控得了小皇帝,只可惜自己行事过于操切,错过了这绝佳的机会。

片刻后,他收拾好心情,吩咐家人,拿出十两银子,就要塞给孙隆。

高拱极少做这种事情,显得十分生疏:“高某家资不多,这点银子给孙公公喝茶。劳烦公公回话给陛下,说陛下的心思,罪臣已经都知晓了,定然用命以报答皇恩。”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高老先生,咱家是给万岁爷办事,怎么能收银子呢,我不是这样的人……”

就在孙隆不断拒绝下,银子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怎么好意思,能得高老先生赏,咱家也是受宠若惊。”

孙隆笑呵呵将银子收好,这钱一点也不多。

但是收到高拱好处的,恐怕他是隆庆以来的头一个。

之前陈洪、孟冲能掌司礼监大权,还得求高拱帮忙,让他向隆庆进言。

不反过来给高拱银子,已经很不错了。

高拱的脸上也有几分羞赧,经历过这一次的打击,他同样有所成长。

上一次,隆庆初年,先帝虽然在百官的压力下,让他回乡,但是情分不断,他依然是隆庆最为信任的人。

如今新皇登基,自己不受两宫待见。

就算他贵为首辅,兼掌吏部,位高权重,依然一旨即贬,毫无还手之力。

小皇帝和自己的相处时间不多,虽托付重任,也有让这一次辽东之行考验自己成色的意思。

自己远离京师,自然要吸取教训,不能再让这些内廷宦官乱进谗言。

眼见这孙隆两次代表小皇帝外出,可见深得皇帝信任,不能再用过去那种轻蔑态度,不经意间就给得罪了。

又简单闲叙几句,拉拉感情后,孙隆告辞离去。

高拱仍要挽留,孙隆无奈解释道:“不瞒高老先生,高仪重病,咱家还得过去,替万岁爷看望,太医都在外面等着呢。”

高拱恍然,歉意道:“原来如此,不曾想,耽误了公公的事。我因为旨意上说,闭门思过,不能外出,也不敢随意与人书信。如今即将离京,还望孙公公替高某说一声。”

“这是小事。”

孙隆自然满口答应。

“孙公公慢走。”

一路送到胡同口,高拱才回到家,将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好,坐上了马车。

马车慢悠悠的在城内走着,街道两侧,许多官署、店铺,皆是熟悉的模样。

睹物思人,高拱不敢多看,直到马车驶离朝阳门,他才回首,仰望北京的城墙。

明晃晃的午后阳光照在城墙上,直视时间长了,让人眼睛生疼,不由得再度流出泪水。

“肃卿真是好兴致,看城墙也能看这么久。”

听到熟悉的声音,高拱连忙用手擦擦眼角泪水,回头望去。

不远处,有一长亭,亭子内便能看到张居正,杨博、魏学曾等人,他们都身穿便装,没有彰显身份。

旁边还摆了一桌酒,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高拱估算时间,他们在除服仪后,大概只是回去换了身衣服,就立刻来到了这里等待。

他大受感动,连忙稽首行礼:“高某何德何能,让众僚友在此久候,真是愧不敢当。”

张居正含笑道:“肃卿即将远行,我等今日,不是以官场上的身份,而是用朋友的身份来送行的。”

因为高拱被免去冠带,贬为驿丞。

如今他没有高品的身份,只是一个从九品的小官,和朝堂这些中枢重臣有着云泥之别,身份差别太大。

用官场身份,显然不再适合。

“我年岁已大,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刑部尚书刘自强感慨,他已经六十五岁,在场众人中最为年长。而张居正、魏学曾等年轻官员,才四十多岁,可以算是两代人了。

而且他和高拱同为河南人,属于是他的乡党。

如今高拱离去,朝堂势必要迎来一波动荡,他无心官场争斗,已经有了致仕退休的打算。

“何必刘公做此感叹,高某记得,葛守礼还要大你三岁。”

高拱四处看了一眼,没有见到葛守礼前来相送,心中生出几分失望。

不过他随即在心中自我开解,当年同徐阶争斗。

自己平素倚重的刘自强跟随大众,上疏攻击自己,直到几年后,才和好如初。反倒是葛守礼为人方正,坚持不肯弹劾,实在是人心难料。

如今他没有前来,不能说明什么。

“辽东比不得京师,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修书一封,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高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致谢。

朱翊钧之前已经通过孙隆告知了高拱,允许他定期写信报告情况,使用急递送信入京,上奏重要情形。

普通的驿丞可没有这个资格。

高拱如今,已经全然没有了刚被贬时的惶恐颓丧,他只想尽快去辽东,大展宏图。

众人不知皇帝的亲笔书信,见他这幅模样,心中惊奇,不方便直接询问,只能憋在心里。

众人见到跟随高拱的一旗锦衣卫后,已经心中知晓,不管是监视还是保护,至少高拱的安全是不用担心了。

“古人云,十里相送,只是虚指,僚友不必再送了。”

饮过送行酒,又一起走了一段路程后,高拱停下脚步,和众人做最后的告别。

高拱坐上马车,兴致一起,高声呼道:“哈哈哈,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吾……”

眼见高拱的马车渐行渐远,众人转身准备离开。

张居正身为内阁首辅,自然知道,朱翊钧让人给高拱准备好了驿站的通行文书,一路供应,无需多虑。

高拱即是政治上的拦路石,又是至交好友。

这几日,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心中无比畅快,但是见他离去,又有几分不舍。

张居正不由感慨道:“肃卿真是可惜,若能继续留在京中,我料理国事,都能安心许多。”

“哼哼,你何必在此惺惺作态。玄公已经离京,再没人拦着你上位,这下终于遂了心愿了吧!”

没想到高拱刚刚离开,他的铁杆魏学曾就不顾张居正的首辅身份,当众直言,爆发冲突!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魏惟贯,你莫要血口喷人!”

“如果不是你,玄公怎么会遭此劫?前几日你又为何不敢同我当面对质?”魏学曾一脸愤愤不平。

张居正也有脾气,他脸色涨红:“那天你去我府上,我不想争吵,才没见你,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你还没有冷静下来。肃卿离京,是恶了两宫陛下,不是你我几个臣子能左右的!”

“惟贯慎言!”

“相忍为国……”

“事情已经过去了,玄公今天都没说什么,你就少说两句吧。”

几人连忙劝阻。

“殷士儋脾气火爆,惟贯你可不要向他学。这可是城外,注意一点身份。”

殷士儋当初在内阁和高拱争吵,甚至撸起袖子差点打起来,失了重臣的体面。这事过后,他辞官回乡。

听到这句话,张居正想起来了,当初还是他劝解殷士儋的,一想到魏学曾竟然也是如此,心中更加厌烦。

经此事一闹,几人再无兴致,各自散去。

高拱不知道他走后的争吵,已经放下京中事,全心投入到新的工作里。

身为驿丞,自然要了解如今的驿站情形。

驿站归属于兵部车驾清马司,在全国道路各处,按照十里一铺子,六十里一驿站的规格设置,按照水陆的不同,还有更加详细的划分。

全国来往军民官商,都要使用驿站,尤其是京城附近的驿站,进出不停。

到了通州,看见一铺子,高拱打算在此喝口茶,短暂休息。

为了不惊扰他人,锦衣卫都换上了便装,隐藏了身份。他们只负责保护高拱的安全,可不会随意动手。

此地乃是京东第一交通要地,在往前分成两个岔路,往南是潞河驿,往北是三河驿,人口往来不绝。

高拱看看行程图,等过了三河驿接下来走渔阳、芦峰口,再通过山海关,就是辽东了。

还没等他们进去,就见到两人在院门口大声争吵。

“什么草料,没有没有,你自己用银子,花钱买去。”

“这不就是草料,怎么还要花钱?看看我的勘合文书,你身为管事,还敢不照章办事。我可是马上就要进京的!”

“哎呦,吓死我了,好大的威风啊。我这是通州铺,要是外地的驿丞可能会怕你,这是天子脚下,谁家没有几个官亲戚,一个小小的八品治河官也算是官?能让你进京,我看都是吏部文选司的郎中出了差错。

告儿你别不服气,铺子里每天也是有定量的,用完就是用完了,这是别家的份,往上打官司,我也不怕!对不起,趁着天还没有黑,赶紧进京吧。”

听到这里的驿丞竟然不顾品级,做事这般大胆,仆人高忠都听不下去了,低声问向高拱。

“老爷,要不要管?”

“先看看再说。”

高拱摇摇头,他如今的身份只是驿丞,没有权力插手此事。

为了这点小事,就直接写信回京,让旧日同僚去处理,未免大材小用了。

他看的出来,驿站的混乱景象,肯定不只这一处,现如今自己的身份降下来,出行没有隆重的仪式,反而能够亲眼看到更加真实的情况。

“看什么看!”

见到高拱一行人,这管事依然没有好气。

高拱没有和这等小人一般见识,他让高忠拿出自己的通行文书,交给管事。

“什么嘛,一个老头子了去辽东当驿丞,难道是被贬的……”就在管事说笑的时候,他突然睁大了眼睛,重新将视线放回到姓名那一栏里。

“高……高拱?”

京师的人可不像外地一般消息封闭,当朝首辅突然被贬的消息,早已经传开。

此时此刻,怎么可能有人重名。

管事惊讶的抬起头,看向高拱。

“就是老夫。”

见他面含微笑,点头承认,管事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缓了片刻,连忙磕头认罪:“不知道是老先生当面,小人多有得罪……”

就算大家都知道高拱被贬,如今只是一个驿丞,但是多年名声在外,可不是一个小小管事能够得罪的。

高拱没有摆架子,含笑问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可以和老夫解释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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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两日看到三个书友提到,觉得【皇上】有清朝味,希望更改。因为这一用词不影响本书剧情主旨,考虑大家的观感,换其他词。

但是必须要为这个词澄清,在明代一样是对皇帝的常用称呼。《张居正全集》中,出现过【陛下】572、【皇上】519、【主上】169、【圣上】7次,属于第二常用词。高拱、徐阶等文献中同样存在,只是一些资料是实体书和pdf,统计不过来。

半夜改的头昏脑涨,如果哪里还有问题,指出来再改,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