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船之心

“那两个平克顿侦探在哪？”查宁小声问。

“海水淡化蒸馏器在厨房里，那玩意好像有点坏了，老侦探正在维修。厨房在这层船舱的另一头。”罗宾小声回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天哪，我们刚才干了些什么？可是马洛说索菲娅……他居然说她消失是好事，因为她擅长把计划搅乱。”

“马洛先生绝对受到了某种影响，我们是为他好。”查宁笃定道，“不管怎么说，现在找索菲娅是更要紧的事！”

他们闯进索菲娅刚刚休息的房间，里面的火桶已经熄灭了，甚至凉透了。查宁跑出去，拿上点亮的鲸油蜡烛，重新进来。

这里是一个小小的储物间，堆满了绳索和帆布，索菲娅刚刚就是在一堆绳索上睡觉。她原本系在脖子上的丝巾还留在绳索上。

罗宾上前，把丝巾捡起来，叠好收进胸前口袋。

“几分钟前，我在底舱虽然找到了几支捕鲸矛，正想上甲板告诉你们，从舷梯经过时注意到这里的火熄灭了，进来后发现索菲娅不见踪影。我一路找过去都无果，那两个平克顿侦探也说没看到她。”

查宁端着蜡烛，半蹲下来，在附近检查。

绳索底下闪过一条黑影，他赶紧将蜡烛举过去。

“等下。”罗宾从他手中抢过蜡烛，走到角落里，一只手脱开放在墙边的帆布。查宁见状，伸出手，轻松将帆布拉开。

烛光照进角落，他们发现墙体上有一条突出的黑色藤蔓，如同船的血管，从主茎上延伸出更多细小的藤蔓，深深扎进船体内。

罗宾将蜡烛放在藤蔓下方，让火舌舔舐藤蔓。藤蔓如同有知觉般收缩，整艘船随之震动起来，发出疑似幻听的尖啸。他一头栽进了绳索中，蜡烛滚落到旁边。查宁想要冲上去熄灭火苗，却被晃开，肩膀重重撞在了墙上，跌倒在地。

脑子陷入空白的罗宾感到胳膊一阵刺痛，抬起头，赫然看到火势在绳索间蔓延，烧到了自己的身上。储物室的空间本就狭小，火势一起，迅速耗费掉氧气，升起烟雾，呛得他连连咳嗽，肺里却吸不进充分的氧气，差点窒息。

查宁迅速脱下外头，盖了过来，经过几次扑灭，总算消灭掉了所有的火苗。他拖着奄奄一息的罗宾离开储物室，两人躺在过道上，大口呼吸陈旧的空气。

稍微缓过来一些后，罗宾看清头顶的天花板，紧紧抓住查宁的手臂，示意他抬头看去。

天花板上同样生长着刚才那样的藤蔓，还在像动脉一样轻微颤动，主动脉沿着墙壁，生长到船底。

“你们还好吗？”沙姆斯提着鲸油提灯，远远走了过来，“有股烟味，刚才这里起火了？”

查宁从地面爬了起来，顺便拉起罗宾。

“意外。”他对沙姆斯说，“没事了。”

沙姆斯走到他们面前停下，看了查宁一眼，将目光移到罗宾身上：“你还没找到索菲娅吗？”

“她不在这层船舱。”罗宾说，“我们打算下去看看。”

沙姆斯的目光回归查宁：“马洛在瞭望台上？”

“是的。”查宁说，“我们约好一个小时换班。”

在昏暗的灯光中，沙姆斯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查宁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将手放在裤兜边，望远镜露了出来。

“弗农先生修好了海水淡化蒸馏器，我现在要去给他打点海水。”

“我帮你。”查宁盯着他的眼睛，用强硬的语气说。

“不需要。”沙姆斯毫不示弱。

罗宾连忙插了进来：“我想淡水也不急于这会儿。不然沙姆斯你也跟我们一起下去，多一个人手，更快将索菲娅找到吧！”

沙姆斯朝舷梯瞥了眼，他注意到了盖上的舱盖。

“你还在犹豫什么？”罗宾脸颊通红，急切地说，“晚一分钟，索菲娅就多一分危险！”

沙姆斯感受了一下腋下的枪包，但他不确定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之后，弹药还能否使用。他点了点头：“走吧。”

他们一起走下舷梯，沙姆斯走在最后。

底舱就是存放着几十桶陈酿朗姆酒的地方。在这个21岁才能合法饮酒的国度，三个年龄不够的年轻人对它们的兴趣还不算大，他们拎着鲸油提灯，穿过酒桶。

查宁的注意力放在周围的藤蔓上，这里仿佛是心脏，所有的动脉都在朝这里汇合。

快到龙骨中间时，他们发现了一个长7英尺，宽4英尺的椭球体。它同样拥有黑色外壳，正在有节律地搏动，所有的藤蔓都自它下方生长。

它就是心脏。

在查宁和沙姆斯停留在15英尺外，屏息注视着黑水仙号心脏的时候，罗宾却朝前迈出了一只脚。

看着他无法自控般向前，查宁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角，不让他靠近。

可接下来，似乎从心脏中传出了索菲娅的声音：“……罗宾。”

罗宾突然疯狂地朝前奔去，硬生生撕裂了衣服。

“别！”查宁手中只留下了他的衣角。

他看见那些枝干上飞快地生出细长的枝条，缠住罗宾的双脚，并迅速向上攀升。他跑不动了，继续将手朝前方伸去，想要触摸心脏，指尖仍离它有3英寸。

沙姆斯将鲸油提灯砸了过去。玻璃破碎，融化的鲸油四溅，引得火苗乱窜。

心脏发出几乎刺破他们耳膜的尖啸，船体剧烈摇晃。黑色藤蔓松开了罗宾，他顺势跌倒在了心脏前，翻滚了一圈。

查宁避开地上的藤蔓，冲过去，抓住罗宾的两腋，把他向后拽去。

然而罗宾回过神来，尖叫着：“放开我！索菲娅在里面——”

查宁不顾他的反抗，将他拖到了没有藤蔓的区域。沙姆斯也退了回来。

“老天，那是什么东西？”他喘着粗气问。

罗宾腾地起身，又要朝心脏跑去，被查宁用力拉住。

越来越旺的火焰逐渐包裹住了整个心脏。它疯狂尖啸着，鲜血从三人的耳朵里涌出。随着黑色外壳的焚烧，一个人影出现在火中。

查宁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他能感觉到从罗宾身上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可他也死死抱着罗宾的腰，不让他冲进火焰中去。

心脏的黑色外壳到了损坏的顶点，它破裂开，大量黑色粘液流出，熄灭了火。一个苍白的身影出现在其中。

查宁松开手，自己也倒在了地上。罗宾从他怀里飞奔出去，跪在索菲娅身边。

他的听力逐渐恢复，能够听见索菲娅虚弱的抽泣：“呜，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