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平克顿不养闲人

星期天的早晨，经过昨夜的小雪，房顶和街面铺上了一层白雪，让整个波士顿银装素裹。今天的气温低得让人和马呼出一团团雾气。

马洛慢悠悠地骑着草莓小妹，来到了平克顿国家侦探社。

他在路上发现了沙姆斯的身影，他们从街道的两个方向对向而来。

沙姆斯眼睛瞄着脚下的路，双手插在兜里，心不在焉，肯定满心想着蕾妮。

他坐在马鞍上，注视着步行走来的沙姆斯。后者逐渐察觉到他的视线，沿着看过来，猛地顿住了脚步。

马洛用手稍稍抬起帽檐，朝他微微一笑。

沙姆斯瞪大了双眼，眼看着他在侦探社门口下马，不紧不慢地将缰绳拴在拴马柱上，拍拍粉马的屁股，走进了侦探社。

马洛无视掉前台的疑惑眼神，径直走进楼梯间，来到二楼。

局长办公室的对开门敞开着，他走了过去。

屋里的暖气开得很热，威廉姆斯刚刚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转身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马洛。

“早上好，马洛先生。请过来坐下。”威廉姆斯站在办公桌前，做出邀请的手势。

马洛走进去，在他对面的顾客椅落座，松了松领巾结，解开了衬衫顶上的纽扣。

“想不到平克顿星期天还要营业。”

威廉姆斯背对着他，从柜子里拿酒，听到他的话，笑了一声：

“做我们这行的，哪有休息日呢？坏人可不会在主日就停止犯罪，你说对吧？”

“这倒是，不过，我的业务还没有发展到凶案上。”

威廉姆斯往两个玻璃杯里倒进威士忌，然后拿着酒杯回到办公桌前，将其中一杯放在他面前。

他在那张大扶手椅上舒舒服服地坐下来，眼睛看着马洛：

“可你是一个非常、非常成功的婚姻顾问，马洛先生。在你出现前，我从未想过这一类案件能产生那样多的利益。假设连寡妇都有对婚姻顾问有需求，那这个产业的潜在市场可实在太大了，连我本人都想向总部提交建议，把婚姻调查纳入平克顿的主要业务。”

马洛呷了口苏格兰威士忌：“你这样说，让我不得不有些好奇，平克顿现在的主要业务是什么，是受雇于资本家，替他们镇压罢工？”

威廉姆斯微笑着：“我发现你好像是一个社会主义者，马洛先生。你对罗克斯伯里的布鲁克农场感兴趣吗？那是个由超验主义俱乐部建造的社会主义试验基地，存在于1841年至1847年间，只持续了短短6年，成效令人失望。”

“我同情工人，但我不相信公社和乌托邦。同时，我发现你是一个地道的波士顿人，威廉姆斯先生。”

“噢，你错了，其实我来自缅因州一个乡村牧师家庭。不过我可以自信地说，在波士顿，没有人比我更懂工人。他们太懒惰、太贪婪，如果你深入了解这帮人，会令你感到失望。”

威廉姆斯说话的时候，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雪茄，用雪茄剪剪开，点燃，继续说：

“现在，我们还是聊些正事。马洛先生，你的委托——”

他从桌面的一沓文件里抽出一份，递给他。

马洛接过来，打开，浏览起来。

“灵智学会：波士顿未经登记的秘密学生社团，成员主要来自哈佛大学，包含拉德克利夫学院、麻省理工学院、东北大学的学生。

主导者：吉姆·哈默，哈佛大学心理学三年级生，其父为波士顿医生埃格伯特·哈默，其母为画家瑟尔玛·哈默。

桃乐丝·劳伦斯，拉德克利夫学院学生。

其余成员：诺拉·阿斯兰，拉德克利夫学院学生，其父为波士顿知名律师迈克尔·阿斯兰，常为《哈佛月刊》撰稿。

霍华德·休斯，哈佛大学古典文学三年级生，《哈佛月刊》固定撰稿人，其父为费城市议员罗纳德·休斯。

梅菲斯·劳伦斯，哈佛大学神学院四年级生，与桃乐丝系堂兄妹。

科林·弗莱彻，麻省理工学院数学二年级生，其父在纽约担任电车司机。

……”

马洛合上文件：“你们的专业性不愧对阿兰·平克顿先生的口碑，我可以把它带走吗？”

“请便。”威廉姆斯说，在看着他收起文件后，他接着说道，“马洛先生，我们之前谈好的报酬是500美元。”

“我当然没忘，但有一个小问题，我还没来得及去银行兑换这张支票。”

马洛拿出了原本属于海德医生，签名为安迪·乔治亚的500美元现金支票。他将支票放在桌上，推到威廉姆斯面前：

“如果你们不能接受这样的支付方式，那我一会去银行换成现金，再过来。”

威廉姆斯往支票上瞥了眼：“你干一次婚姻顾问，报酬是500美元？”

“不一定，从50美元到1000美元我都收过，我的收费不像你们那样固定。我对富人开高价，对穷人少收一点，只要保证他们都能来找我。”

威廉姆斯用鼻腔哼了一声：“真厉害。像你这样的私家侦探要是再多一点，恐怕侦探社就招不到新员工了。”

“我倒不见得你们缺少员工，虽然你们的新人专业能力欠佳。”马洛说着，扭头朝门口望去，只看到飞过去的衣角。

“沙姆斯·伯德，进来！”威廉姆斯高喊。

过了片刻，沙姆斯灰溜溜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低垂着头：“早上好，局长。”

威廉姆斯将目光移到马洛身上：“马洛先生，请问你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我不想说。”马洛回答，“既然我们的合作顺利结束，我也该走了。”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从沙姆斯身边走过去。

等他离开办公室，听到身后传出来威廉姆斯冰冷的语气：

“连盯梢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干不好，能被一个三流私家侦探察觉。到底是你师父忙着照顾怀孕的老婆，还是你心里只想着如何追求那个女工？伯德，请告诉我，问题出现在哪？”

沙姆斯蓦地抬起头：“我很抱歉，局长。韦伯先生做得很好，是我——”

威廉姆斯用一声冷笑打断他的话：“还在帮韦伯辩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没有成年，你去年就伪造年龄入职，是韦伯帮你掩盖——你们师徒俩今后再办不成事就一起滚蛋，平克顿不养闲人！美国最不缺的就是年轻人，外面一大把小伙子排队等着加入平克顿呢！”

门外的马洛听得摇了摇头，他迈开腿，走到楼梯口，碰见一个正上楼的平克顿侦探。

他50岁左右，深灰色的眼珠似精准的手术刀。他同马洛对视了几秒，跟他擦肩而过，走进了威廉姆斯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