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隔墙有耳
马洛靠在墙壁边歇息了好一会。
他觉得头晕目眩，全身被无力感包裹。他能解决贝丝的困难么？当然不行。人类彼此之间的矛盾远比人类跟旧日的矛盾更加复杂，不管人类是否知道在自己之前，还有某种势力统治过地球。
救世主不能用简单的七宗罪囊括人类的罪行，然后以一人之力替他们赎罪。
这太理想化了，而马洛绝对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相反，他其实挺悲观的。
他见过1929年的至暗时刻，源头则可以追溯到人类本身，无法避免的未来，既定命运，昭昭天命！
在隔壁的311房间内，爱德华·莱泽尔趴在阳台栏杆上，凸出的肚皮抵着那些纽状铁条，手里端着一杯白兰地。
他的房间内熄灭了所有灯光，月光照耀在他浅色的服装上，显得那条浅黄色领带越发亮眼。
莱泽尔听见了隔壁房间内嫖客和妓女的全部对话，大部分的流莺都具有一个悲惨故事，不是吗？难道《包法利夫人》不是悲剧？难道美国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
他举起酒杯，面向西北方向，0.7英里外的唐人街。
他想象着那片充满赌场、妓院、鸦片馆，乌七八糟的黄金地段轰然倒塌，夷为平地，接着原地拔起一栋栋崭新的楼房，挂上出售的纯金广告牌。
那里的地价将在现在的基础上翻上三番！
三番！
他越想越激动，甚至于出现了有乌鸦的叫声随着他情绪高涨的错觉。他顿了顿，找到那只躲藏在对面大酒店的渡鸦。
滚开，卑鄙的探子！
他伸出手，用力挥了挥，将渡鸦驱散成一团黑雾，随夜风消散。
赶走偷窥者后，莱泽尔从怀里掏出怀表，借着月光看见现在是凌晨3点42分。他盯着一点点转动的指针，在心里打赌新邻居虽然看起来是个硬汉，但实际上的时间……
根本就没有发生，便已经结束了，他们开始谈报酬。
马洛拿出了25美元：“这些是你一晚上的工资。”
贝丝接过了钱，小心收进手袋里。
“马洛先生，请理解我只是确实需要这笔钱，而不是向你售卖同情。”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正在为去怀俄明州甘霖县石泉城攒钱。我父亲的那位朋友死后，是我第一次参加华人的葬礼。我看见帮会将他的骨灰送上开往中国的船，才得知每个华人的愿望都是埋葬在故乡。所以我一定要在石泉城找到我父亲的尸骨，送回中国。在完成这件事后，我会想办法还给你这笔钱。”
马洛没吭声，毕竟他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他走到床边，摁下墙壁上的电铃。深夜值班的服务生很快就赶了过来。他把车费和小费一块给了服务生，吩咐对方准备一辆出租马车，好将贝丝送回家。
“你会长期待在旧金山吗，马洛先生？”贝丝在离开前突然反应过来，“我要用什么方式联系你，好向你还钱？”
“我不知道，但我压根不缺25美元。”马洛按着她的后背，将她推出门外，“和你共处的晚上很愉快，拜拜，大明星。”
房门关上，室内的电灯随之熄灭。从好莱坞的如梦似幻中苏醒，独自面对暗影憧憧的物质世界。
他喝光酒瓶里剩下的所有爱尔兰威士忌，倒在柔软的床垫上，醉意与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窗边的白纱随风舞动，月光在黑暗中切出一块圣洁的区域。他等待着意识逐渐消散。逃离，逃离这个无能为力的地方。明天他又能有精神对抗未知。
一墙之隔，莱泽尔坐在书桌前，点亮了台灯，奋笔疾书。他在制作旧金山的开发规划，尤其是唐人街地段，无论是作为商业区，金融区，还是高档住宅区，他都准备了一份策划案出来。
如此美好的前景，只需要——推倒！重建！
几个小时后，尤金·奥利弗也来到了皇宫酒店。
虽然他很担忧墨菲的邪恶拆迁计划，不过他选择听从克拉拉的话，把这件事交给《旧金山渔人报》去调查。
这样导致他又失去了一桩新闻，只能继续在皇宫酒店碰运气，看看能否遇见几个名人。
尤金躲在不容易被酒店员工察觉，同时可以观察到酒店客人们的地点。他一边用目光在大厅里搜索，一边考虑着今晚跟克拉拉的聚会。他要不要换身衣服再去？穿燕尾服会不会太傻气？
“喂，你是叫奥利弗吧？”他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刻意压低的嗓音。
尤金回过头去，这是一名穿皇宫酒店桃红底深蓝滚边制服的服务生。
服务生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自己到了盥洗室里。尤金在盥洗室门口迟疑了片刻，却被服务生一把拽了进去。
“你要做什么？”尤金惊恐地问。
服务生松开手，鬼鬼祟祟地确认所有隔间无人后，又关上盥洗室的门。后背抵在门上，才对他说：“我有消息要卖给你。”
尤金狐疑地看着他。通常情况下，这些酒店服务生是站在愿意给小费的顾客一边的，何况要是让经理知道了他们出售顾客隐私，肯定会被开除。
“50美元。”服务生开口即是开价，“我需要钱。”
“简直是天价！”尤金惊呼，“除非是麦金莱总统的隐秘，我才愿意给这个价。”
服务生看着他，踌躇了一会：“我第一次……只是听说过可以卖给你们这样的记者。”
“这样说，那就不是总统的事。”尤金的情绪稳定下来，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5美分。这样无论是什么事，你都不必产生负罪感，因为报酬实在是微不足道。”
服务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这个人……我昨天看到你在大厅追着他采访，难道他的秘密只值5美分？”
尤金五指合拢：“50美分。”
服务生则摇着头，举起一根手指：“1美元。”
尤金想到昨天才从3楼的住客手里平白得了5美元，就算他对马洛没有多少兴趣了，花1美元买新情报倒不算亏，于是咬咬牙回答：“好。”
服务生向他摊开手，尤金将2枚50美分银币放在了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