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忙上前去瞧,却发现是因着这桥只架了一半,又不知被什么从侧面狠狠击歪了一条木头,才起了这一串连锁的反应。
她虽想不清原因,却脑筋急转,心中大呼天助我也,接过招财的话:“这、这便是我故人庄的本事,这桥,我想建就建,想拆就拆!”
村民们瞪着破碎的木桥,顿时没了气焰,李四连忙厚着脸皮赔笑:“交!我们交银子……”
沈青青冷笑着伸出手:“这次先交钱,后干活,每个人都少不了!”
经历了方才一番变故,就连赵老爷也不敢轻易反抗,铁青着脸履行“三倍之约”。
只见沈青青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大算盘,与招财挨个向村民讨账,目光却扫到了正转身离去的箫云旌。
想赖账?
沈青青轻嗤一声,直奔箫云旌而去,一把扯住他,大声道:“这位公子,银子呢?”
箫云旌诧异地回头,正对上沈青青一双清亮却透着狡猾的眼。
二人四目相对,心里皆是有了一瞬的异样。
沈青青则是觉着一股寒气从心里无端地冒了出来,不知道为何竟生出了些恐惧。
好在箫云旌飞快收回目光,压低了笠帽:“姑娘误会,在下只是路过。”
沈青青一听,顿时回过神:这不是老赖吗?
她愈发鄙夷地不肯松手,又瞧见他腰间的玉佩成色极佳,干脆一把扯下:“没钱就用它抵,下一个!”
这玉佩手感极佳,沈青青心中顿时一喜,可刚刚转身,手腕却蓦地一凉,被一把按住。
沈青青惊讶地回头,看见帽下的薄唇微微一弯,低声道:“贪心不足,我方才不该帮你。”
沈青青被他的声音撩拨得心中一颤:“你……你说什么?”
手腕上冰凉的手指缓缓收紧,箫云旌瞟了眼坍塌的木桥:“三五节苗,叠木为拱,这榫卯怎就成了你的家传手艺?姑娘是鲁班后人?”
沈青青心中咯噔一瞬,顿时大乱:“你你……你威胁我?”
箫云旌淡淡一笑,骤然松手,却将钱袋取出丢给沈青青:“怎会?自己取。”
沈青青微怔,狐疑地取过钱袋打开,却惊得手一抖,连连后退。
一瞬间,箫云旌稳稳接住掉下的钱袋。
钱袋中,隐约可见一只匕首,露着寒光。
二人对视间,沈青青倒吸一口凉气,狠狠瞪他一眼:“给过了,下一位!”
箫云旌眼中闪过嘲讽,也不欲纠缠,转身离去。
傍晚时分,河中的小桥再现雏形。
赵老爷脸色铁青地回到家中,狠狠一拍桌子:“枉我聪明一世,今日竟被个小姑娘摆了一道!等这桥建完,我要她好看!”
屋中静悄悄的,没人应他,赵老爷自觉无趣,正张望着想叫下人上茶,脸颊忽然划过一道冷风。
他下意识抬手一摸,竟摸了满手的血,这才察觉脸上受了伤,惊声大叫:“来人!来人呐……”
连唤几声却不见下人,却见一带着只极为精致的木制面具男子不紧不慢地走来,将插在他身后墙上的匕首抽出,横在他的颈前。
“别叫了,没人来救你。”他双眼微弯,似在笑,却裹着一层冰渣,正是箫云旌的声音,“想活命,问你什么便说什么。”
赵老爷满身冷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箫云旌微微俯身,匕首又紧贴他皮肤一分:“南边村庄有位姓许的教书先生,听说与你有过节?”
赵老爷身子一颤,刚想摇头,却又感到喉前一亮,忙大吼:“有有有!我们因一块地起了争执,我就……”
箫云旌声音愈冷:“你杀人?”
赵老爷哀嚎:“我不敢啊!不过是找人泼她鸡血!要、要说大过节……”他眼珠骨碌一转,“故人庄!我听说她去找故人庄卖了房子,才出了大事!”
箫云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故人庄?”
赵老爷硬着头皮吞了下口水,狠狠咬牙:“对!那故人庄向来唯利是图,坏事做尽,今日来修桥的可不就是他们?”
故人庄外,漆黑一片,不见灯火。
沈青青怀中抱着钱袋,与招财佝偻着腰,鬼鬼祟祟地贴着墙边,朝着门前一步步挪去。
招财不停翻着白眼:“掌柜的,你胆小也要有个限度!这天黑得都不见五指,谁能挑这时候来讨债?”
沈青青一惊,还没等捂住招财的嘴,身后就响起个男子的声音:“我就爱夜里讨钱,如何?”
一听这声音,二人都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招财一个箭步挡在沈青青面前,看着提灯而来的中年男子讪笑:“财、财哥好啊!”
沈青青一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钱袋藏在了身后。
财哥冷哼一声,瞟着面前瑟瑟发抖的二人:“怕什么?我又不吃人,堵你们好几天了,我钱呢?”
沈青青从招财身后探出个脑袋:“您是不是忘了,我几天前才把这个月利息给您啊?”
财哥眯着眼睛冷笑:“爷不乐意要利息了,最近缺钱,剩下的赶紧还清才算完!”他一边说,一边故意伸出手,朝沈青青脸上摸去,“要不然,迎春楼那正缺姑娘呢,你这张脸,多少能捞回来点不是?”
沈青青与招财都变了脸色,齐声高吼:“什么?!”
她才起死回生不到半年,就要落得给卖身给青楼的凄惨下场了?
“三个月。”财哥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转身就走,“五百两本金,一分不能少!”
沈青青也顾不得那么多,挣开招财追去:“财哥!您别开玩笑了,放眼这朝歌城,你看有多少人能三个月赚五百两?”
财哥似笑非笑,故作认真地想了想:“倒也是,要不我帮帮你?”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把钥匙拍在桌上:“城东的徐老爷,有套宅子卖不出,你要有能耐,给你提三成!”
“城、城东徐老爷……”招财差点没咬到舌头,“那不是著名的鬼宅吗!”
沈青青的一颗心也顿时凉了:“豁出命了才三成?”
财哥头也不回:“要怪就怪你那舅舅留下这笔烂账,总之到时候还不清,咱就青楼见!”
小灯笼渐远,门前再也不见光,只有头顶那轮月亮,惨兮兮的白。
招财半天不敢吭声,只能在黑暗中跟沈青青干瞪眼:“掌柜的,咱们怎么办?”
沈青青死死抓着手里的钱袋,半晌,沉默地走回了铺子。
招财一脑门的官司,碎嘴子似的在她旁边唠叨:“要我说,咱也无需做那本本分分的商人,赚老老实实的钱,你瞧这朝歌城的风气,有几个靠着脚踏实地发家的啊?”
话音刚落,就见沈青青冷冷扫了他一眼:“不成!”
她心中始终揣着一杆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