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迟暮的骑士
“镇子里逃荒的青年人已经走了好几批了。”
“让我们再找一些人来，确实不太行。”肥油满面的镇长打了个摇手回绝的手势，可能又是觉得这样不妥，他补充了一句，“至少在领主老爷到来之前我没办法给出这个承诺。”
“呵，不行。”巴利男爵眼神炽热，这时候上前一步，奋力锤了锤那张圆形的办公桌子发出好大声响，“兽人可不是儿戏！这时候不去援助兰开斯特城，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这羊丘的男爵显然没聊想到树厘镇的镇长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一旁，里昂脸色也阴沉下去。
若是没有足够的人手，又该怎么办呢？难不成就指望这点人去吗。
“真就不行？”里昂开口了，他用一种诚恳的态度再次问道。
“真是不行，大人。我用自己的钱袋担保。”这镇长见里昂面生又年轻，没有像面对巴利那样畏惧，他此时表达拒绝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实在抱歉了，我们出不起这份力。”
“唉...”
金发的开拓骑士叹息一声，他原本是觉得这种被波及过的村子该有点唇腐齿落的危机感，可现在看来并没有。
可能只有真正的兵祸，才能让一片焦土里被烧毁的人们明白点绿皮的害处，可那还来得及么。
沟通募兵的场面冷下来，在二位领主身后的几个羊丘领的剑士和查林、达姆及莱恩等人，也是找不到其它沟通点来。
“你们是真不怕那群兽人再折回来？”骑士学徒莱恩看不下去，得到里昂大人的眼神示意后这才插嘴进来，“到那时候就晚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兽人的绿潮哪里有后退的可能性？”胖镇长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那样，嘴角扯出一个嘲笑的弧度，但又想到眼下的局面才仓促收住了笑意。
“以前也没几次，我估计它们待一会儿就走了。到点之后，玫瑰城还是原来的样子。”
胖镇长也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这让里昂和巴利一阵无语。
“你可真是...”巴利爵士一脸恼怒地别过头去，再也不看那个胖子一眼。
里昂则是细细打量手边的古代剑鞘，仿若想要找出点什么破局的花样来。
就在人们面面相觑，打不开话题进程的时候，一位披着厚重斗篷衣的男人扶着房间的木头门框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一位年迈的骑士，头发灰白，身形能看出几分曾经的健壮，他打量着屋内众人，讪讪踏步进来。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老骑士领主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身旁一个年轻人为其准备好了一把木头座椅。
“我就是咱们这儿的领主，哈林骑士。”
“哦，老哈林骑士。”巴利爵士似乎想到了什么，“您和我父亲是旧识，他提到过你们的故事。”
“哈哈，是吗。”哈林骑士坐下之后，神色缓和了不少，他用一个眼神暗示让胖镇长从这里的焦灼氛围中逃跑出去。
“那么几位大人，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胖镇长鞠了个躬，便连人带肚子的跑得没了影，仿佛这里的空气要让他臃肿的身躯窒息那样。
“听那镇长官说您这里不愿意出兵？我们是想去解兰开斯特城的围困。”巴利爵士见到父亲的老朋友，这时候态度恭敬了不少，用另外一种语气说着来意。
“哈林骑士。”里昂也向其作了个礼节，“我是河谷领的新任开拓骑士。”
“哦，我听说过，那个河谷地的年轻人。”老骑士沉默着用指节打着座椅的木板，“所以你们需要树厘镇的小伙子，是吗。”
“正是。”二人点点头。
“...”老哈林陷入更大的沉默了，场面一时间寂静起来，“我不能把我的小伙子们送上死路，你们应该明白我所指的意思。”
巴利爵士的眼睛先是瞪大，然后又很快暗淡下去，“您也是这个意思？”
“是。”老哈林看过巴利，又看着里昂，“这也是大家的意思，没人想去玫瑰城下边为他们送死。你们也知道那群城里骑士的做派，我这个老东西就不再重复提起那些陈旧的老掉牙话题了。”
哈林骑士的这段话说得响亮，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听见了。甚至，连镇长府邸的屋外那些个竖起耳朵偷听的当地妇女们也听了个清楚。
她们身后是自己家里的小伙子，这些年轻人有的是铁匠学工、有的是卖肉屠夫的儿子、也有穿锁甲环片的小手艺人，还有更多的则是附近在围墙外边种田，现在却失了活计的小子们。
无论如何，这些小子们现在安心下来。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这群人里没有一个是骑士侍从的，最多也只有预备役民兵而已，他们远不够资格，也不是那块儿料子。
更重要的是，他们从来没享过城里骑士给的好处。他们从来，现在或者以后，也不会是骑士。
“难道要看着玫瑰城沦落在兽人手里吗...”巴利爵士这时候出于对老骑士的尊重，说话的声音轻了不少，话语里的中气也明显不足够。
里昂给出了自己的见解：“那城市要是没了，以后蔷薇郡的秩序还怎么办。难道指望一场更耗时耗力重建，不太可能吧。”
“恩，几个骑士们的死还不教你们明白那兽人的威赫吗。”老哈林的目光里有一些落寞，“早在那个时候，蔷薇郡的结局就很明显了，现在还赶去，又是什么意思。”
他的话还没说完，话锋一转而变得犀利——
“你们这两个家伙被外封到比我还远的地方，或者说你们的领地在那里，那么僻远，又不是不清楚其中的门道。倘若真心受重用，早死在那场被诓骗的冲锋里了。”
“这时候要让我的小伙子去送死，我怎么可能同意。”
这几句话说完，在场的几人也就明白了。
巴利男爵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里昂的瞳孔闪动几下，没有后续的回音。
他们不再多言或者说没啥可说的了，刚想离开这屋子，却被老骑士投送来最后一句话，“小子，你要是真有心，便去我的长屋拿取信物。那把我族传承的剑就权当是送给你们了，让我的剑代表我的最后一次忠诚。”
“那宝剑本不该离我身的。可我年纪大了，乏力了，再也挥不动那光辉。”
“家族的荣光，要断便断落罢。”
“可我宁愿是这样，也不想送去青年人的血，给兽人白白地喝。”
这话显然是说给里昂听的，他留慢几下步子，回应道：“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