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变之始
小杏失踪后的第三天,一切风平浪静,鄂晚枫盘算着要不要再去找一找那言谈举止总感到古古怪怪的黎捕头。小杏平日里对自己最信任,鄂晚枫不想小杏变成跟那具女尸一样。
女尸已经被衙门中人带走了,春堂里的人这些天都人心惶惶,老堂主死亡的真正原因还没有找到,现在又是第二具女尸。
“三少爷?”沧桑的声音响起。
鄂晚枫回过头,正看到了春堂掌堂人中威望最高的孙纲,孙纲身后还跟着目前其余七名掌堂长老。
孙纲望着鄂晚枫:“既然碰到了三少爷,就请三少爷跟我一起去一趟仁慈堂。”
“仁慈堂?”鄂晚枫自是知道,每当春堂有重大事宜亟待解决之时,春堂内的掌堂人就会聚集在仁慈堂,商讨对策。
仁慈堂里,除了八名掌堂人,还有春鄂长乐、鄂释然、鄂晚枫,还有几名衣着华丽的陌生人。
孙纲待对仁慈堂所供奉的药典老祖一拜后,转望众人道:“各位,今日春堂屡遭事变,先是老堂主惨遭杀害,而后是春堂里出现了无名女尸,且事过半月,我们依然无法找出杀害老堂主的真正凶手。春堂已到了式微溃散之时,此时,作为侍奉了三代春堂之主的掌堂人,我有责任将大家召集在一起,为的就是确认下一任春堂之主的人选。”
鄂晚枫心中暗忖,原来已经到了这一天,他把头微微垂低,不同任何人的目光相接。
孙纲继续道:“不过在确认下一任堂主之前,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孙纲望向几名陌生人:“济老板。”
被呼济老板的陌生人从怀里掏出一叠票据交到孙纲手里。孙纲脸色冷肃,举高了票据:“你们可知道我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众人摇头,鄂长乐木然,鄂晚枫漠不关心,鄂释然眼神飘忽。
孙纲望着仁慈堂中每一个人,冷声道:“这是赌坊的赌单,足足二十万两的赌债。”
孙纲视线死死锁定:“而这个把春堂二十万银子败光的人,就坐在我们中间,他就是鄂释然!”
“鄂释然,你欠下了二十万两赌债,几乎要把半个春堂赔进去。你可还有话要讲?”
鄂释然面容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一咬牙道:“我无话可说。”
“好,很好!”孙纲将赌单拍在桌上,大喝道:“其实老堂主生前已经知道了二公子的所作所为,也已经慎重交代老夫要如何处置这个屡教不改的纨绔子。如今正值春堂多事之秋,若要重振春堂,必先清除这浓瘤。”
“我宣布即日起,春堂二公子被逐出春堂,从此不为鄂家人,生死皆同春堂无关。”孙纲掷地有声,仁慈堂里每一个人都面色沉郁,不动声色。
“大哥,你怎么说?”鄂释然无助地望向鄂长乐。
“我?”鄂长乐手重重捏着茶杯,却如鲠在喉。
“大公子宽厚温醇,当然做不出将亲兄弟赶出家门的事,这个恶人便有我来接手。二公子,虽然你是咎由自取,但看在你身上也流着鄂氏血脉的份上,春堂还是为了置办下了一份家产,已经在流马院候你了。请吧。”
鄂释然完全不理会孙纲,他只是死死盯着鄂长乐:“大哥,我只听你一句话。”
鄂长乐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同意孙老的决定。”
“好!”鄂释然拍桌而起,癫狂而笑:“大哥,我早说过,人不能太老实了,也不能太相信任何人。你做得对,我走了。”
“二弟!”鄂长乐霍然起身。
“大哥,这是我的因果。”鄂释然大小道:“等着吧,你们都等着吧!”
鄂释然走了,鄂长乐颓唐地重新坐下。孙纲接着主持接下来的事宜,无非是定好选出春堂堂主的时日,还有将老堂主入殓的时间,按照族规,只有新一任堂主上任后,老一任才可以真正离开春堂。
从仁慈堂出来,春堂中飘起了秋日后的第一场雨,刺骨。
鄂晚枫看着大哥最后一个走出仁慈堂,他的背影看上去无比萧索,一点也不像小时温暖的背脊。
人总会变吗?
春堂祖训,逢金银对月可入祖坟。九月最后一天是今年最后一个金银对月日,鄂秋寒惨死第十二天,黎斯来到江宁的第五天,这一天鄂秋寒入殓祖坟。
而在前一天鄂长乐成为了新一任春堂堂主。
黎斯收到春堂白帖时,正跟宁江的老仵作呆在白日也透不见阳光的黑屋子里,两人对着一具尸体发呆。这具尸体正是从春堂发现的女尸,女尸的全身乌黑,连手指甲也变成了深绿色。脸也被巨毒毁坏的不成样子,脸部浮肿,双眼凸出,部分皮肤出现脱落,但大致能辨析出女子生前应该不丑。
黎斯微微摇头,目光落在了白帖上。
鄂秋寒的尸首他一直没有见过,因为鄂秋寒毕竟是春堂之主。
黎斯听老仵作说,在春堂人众目睽睽下,老仵作在春堂进行了尸检。鄂秋寒的尸体没有太多伤痕,只有脖子上的一道巴掌大的口子,体内的鲜血都被放空了。
九月尾日,天阴微雨,春堂的祖坟在春堂最边缘的一大块空地上,后面是一座光秃秃的山崖。山崖这边的山谷里布满了一座座汉白玉堆砌的坟茔,最外面一个刻着鄂秋寒的名讳。春堂众人包括鄂秋寒生前好友、良师,甚至是宁江父母岑寅都来到了这里,风里飘散着细微的雨腥味,盛放鄂秋寒的黑色大棺也终于来到了。
一边是黑魆魆的坟坑、一边是黑沉沉的巨棺,还有一片阴霾的天空,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消除的压抑。鄂长乐作为新一任春堂之主,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开始入葬。
“哎呀!”前面棺角的一个春堂子弟腿突然一歪,沉重黑棺一头先扎进了坟墓里,后续的惯力让黑棺一阵摇摆,随后露出了一道缝隙,黎斯离得很近,他看到里面的尸体也跟随着左右摇晃。而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扑鼻而来,黎斯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咔嚓!”黑棺终于因失衡而翻了下来,露出了棺内的一切。黑棺内安静的躺着一具尸体,面色凄白。
鄂长乐的瞳孔在放大,惊诧万分地嘶吼:“这是怎么了?”
棺里躺着的根本不是鄂秋寒,而是一具少女的尸体,正是前两天失踪的婢女小杏。
鄂晚枫面无表情,喃喃自语:“小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