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中医虽博大精深，也终有未尝收录之药。”老中医捋着花白的胡须，颇为惋惜地摇摇头，“小姐在此稍等片刻，待我翻寻典籍。”
看着老中医远去的身影，孙茹神情复杂地看向比安卡，“小姐刚才和老大夫辩证的时候，我连一句话也插不上。小姐真的出生黑道中人，而不是什么杏林世家？”
“杏林世家？学医有什么用？钱少事多日子苦，做牛做马心里堵。老娘是要挣大钱的，学医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比安卡白了孙茹一眼，心思却放在了老中医之前说的话中，这老中医有两把刷子，居然能从青霉素的药效反推其药性和归经。
一个新的想法逐渐在比安卡心中形成：历史上的德国没有掌握盘尼西林的生产技术，导致士兵伤亡率远高于西线盟军。青霉素作为抗生素，在德国势必会有巨大的市场。
盘尼西林作为药物，生产所需的技术和设备与兵工厂差异巨大，无法通过自家的工厂实现生产。
自己虽然知道盘尼西林的分子式，但苦于没有学术威望，哪怕直接拿出盘尼西林全合成工艺，也很难说服资本投资。
但如果自己能在某种含青霉菌的药物基础上展开研究，提取出盘尼西林的成分，有了严谨的实验过程和文献报告，便能说服银行或制药企业向自己投资……
“小姑娘！你说的那种青霉烂瓜，老夫找到相似了！”
老中医捧着一本泛黄的医书，颤颤巍巍地走了回来，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精光，
“找到了！找到了！《神农本草经疏》中记载，‘治肺痈，用百年芥菜卤，久窨地中者，饮数匙，立効。其义以芥菜辛温，得盐水久窨之气，变为辛寒，辛寒能散痰热，芥菜主通肺气，所以治肺痈真良法也’（原文无标点，为作者添加）同样是辛寒之药，用来治疗肺痈。”
（上文关于陈芥菜卤的内容参考了：
[1]施庆武，曾妮，吴承艳.陈芥菜卤文献考证[J].中华医史杂志，2023，53(3): 151-158. DOI: 10.3760/cma.j.cn112155-20220615-00084.
[2]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华本草»编委会.中华本草3[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99:689-692.
[3]王士雄.随息居饮食谱[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87:27.）
“还真有！”比安卡大喜过望，“不知何处能寻得此物？”
“这东西，在弗朗机境内怕是不好寻见，只有去华夏才行。书里记载这种药物当以浙省嘉兴的天宁寺出品为佳。”
“小姐，咱们现在就出发吧！浙省与我家乡相邻，等您去浙省路过上海，您作为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让爸妈好好招待您！”
孙茹见缝插针，连忙抓住比安卡的手连连摇晃，撒娇似的哀求道。
“想得美！我要走，明天就能出发。你要走？哼哼，船票钱你有吗？我劝你老老实实留下来，给老娘干活。等过个一年半载攒够了钱，想离开，我自然会放你走！”
“真的？”孙茹的眼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
回到居住的公寓，车还没停稳，丽塔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莫雷诺先生有急事找您，已经在客厅等你好久了！”
“诶哟，”比安卡揉揉脑袋，“真是一刻也没得闲。”
“小姐，莫雷诺先生可是代表了卡巴雷罗先生的授意，卡巴雷罗先生又是我们最大的客户，您可千万不能胡来。”丽塔一边整理着比安卡的衣领，一边小声地提醒道。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知道分寸。”
比安卡抓住丽塔小手，厚颜无耻地蹭了蹭，“这西班牙内战一打起来，两边都在爆兵填线。共和军仓库里还能有几杆子枪？这次急冲冲找上门来，肯定是为了买枪和武器禁运两件事。”
比安卡走进客厅，莫雷诺正襟危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咖啡却一口未动，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焦虑。
“嗨，莫雷诺先生。怎么愁眉苦脸的，短短几月不见，我看你头上多了不少白头发呢。”
比安卡笑着走到对方面前，试图通过调侃缓解气氛。
“幽兰黛尔小姐，您又何必明知故问？”莫雷诺放下咖啡杯，无奈地叹了口气，“英法两个怂包背叛了我们，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宣布实行武器禁运。这下可好，幽兰黛尔小姐，我们之前签订的枪械订单，还能按时送到吗？”
“武器禁运？”比安卡故作惊讶地挑起眉毛，她轻啜一口咖啡，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莫雷诺先生，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能否打破武器禁运，取决于你们当局的行动，而不是我一个弱女子。”
莫雷诺愣住了，他原本准备好了各种心理，无论幽兰黛尔能否继续给己方提供武器。
如果能，那么他会与比安卡讨价还价，寻找降价的可能；如果不能，那么他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请求比安卡看在合作情谊的份上，顶着压力完成现有的订单并运到西班牙。
可比安卡这副云淡风轻，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让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幽兰黛尔小姐，您……您这是什么意思？”莫雷诺语气有些迟疑，他感觉自己就像落入狡猾狐狸陷阱的老鼠，完全猜不透对方的意图。
比安卡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盯着莫雷诺，低声说道：“莫雷诺先生，您应该清楚，这场战争，对英法意味着什么？”
莫雷诺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他当然清楚战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死亡，意味着毁灭，意味着无数人的鲜血和生命。但作为卡巴雷罗总理的心腹，他从未考虑过西班牙内战对英法的意义。
“幽兰黛尔小姐，您的意思是……”
莫雷诺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内战爆发后的一系列人员物资调动，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他没有精力玩一场哑谜游戏。
比安卡没有直接回答莫雷诺的问题，而是站起身，走到窗边，俯视着夜晚的马德里，这座古老的城市，此刻在她眼中，就像是一张巨大的棋盘，而她，则是那个掌控全局的棋手。
“莫雷诺先生，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英法两国要在这个时候宣布武器禁运？”
比安卡背对着莫雷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莫雷诺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作为西班牙合法政府，第二共和国早早与英法建立了外交关系。可是内战爆发后，英法不但不愿表态支持第二共和国消灭叛军，反而一再强调中立，宣布不会向内战双方输送任何武器，以防止西班牙内战扩大化。
但实际上，德国和意大利两国，早就明目张胆向国民军叛军提供武器装备。这个所谓的禁运，基本只对共和军一方生效。英法这种虚伪的嘴脸，让莫雷诺感到无比的恶心和愤怒。
“他们……他们在害怕。”
比安卡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们在害怕什么？他们在害怕gc主义！贵方上台后的一系列改革，限制大资本和大地主利益，提高工人福利等等，在英法政客心里面，早把你们和东边那头巨熊视为一伙了！”
莫雷诺心头一震，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意识形态的斗争。
难怪苏联在内战爆发后，第一时间声援西班牙共和国，还愿意提供志愿军和武器装备。相反原本更亲近的英法，反而冷漠地拒绝己方的一切请求。
英法两国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背叛西班牙共和军，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害怕gc主义的蔓延，害怕苏联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最终威胁到他们的统治地位。
“幽兰黛尔小姐，您的意思是……”莫雷诺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上帝创造世界前的黑暗中，随着比安卡的话语，一道光线从天而降，让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
“近年来，德国经济之所以能快速崛起，少不了美国资本的投资。美国提出的道威斯计划和后续的杨格计划，替德国减免了大量债务，提供了提供了1380亿马克的贷款，远超德国在此期间支付的860亿马克战争赔款，实际上为德国提供了巨额的金融资助。杜邦、美孚、福特等美国公司，也向德国提供了先进的技术和设备支持，涵盖了从飞机发动机、战斗机到坦克润滑油等多个领域。
如此一来，德国才有机会快速崛起，到如今再次具备挑战英法的实力。”
“等一等，幽兰黛尔小姐，你说的这些和武器禁运有什么关系？当务之急是找到一条道路，绕开武器禁运继续我们之间的交易啊！”
“很简单，德国是美国的一条狗，国民军又是德国的一条狗。英法不敢下场帮助你们，一来害怕和德国正面对上。二来他们认为你们是苏联的狗。如果要在gc主义和fxs主义里面做出选择，英法的政客宁可选后者。
毕竟，哪怕英法本土被fxs占领，那些政客和资本家依旧是人上人；如果英法本土爆发gc主义革命，那么这些虫豸，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吊路灯。”
“那、那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绕开武器禁运，让我们买到武器？”
“很简单，我能想到的又三条路。”
“还请小姐赐教。”莫雷诺终于等到想听得内容了，他一把抓住比安卡的手，语气近乎哀求。
“咦，莫雷诺先生，这样的举动可是非常失礼的！”比安卡一把抽回右手，鄙夷地用手帕擦擦，“第一就是空中，据我所知，西班牙的大部分海空军，在内战爆发后，都选择站在政府一边，虽然贵方的空军很快就不再是德意两国志愿航空队的对手，但是一些轰炸机、运输机，还有民用的客机，只要能飞到瑞士境内降落，就能买到我们公司的货物——我们公司在瑞士也有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