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要做幽兰黛尔的狗!
夜色如墨,树林的阴影在月光的映照下轻轻摇曳,在树林下,是血腥的杀戮。比安卡握着手中的枪,吃力的换上最后一个弹鼓。借着月亮,特蕾西娅清楚地看见比安卡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将她的头发打湿,一缕缕地贴在脑门上。
“特蕾西娅,”比安卡翻过身,瘫倒在弹坑中,胸口剧烈地起伏,“我们安全了。”
“真的吗,太好了,小姐!”特蕾西娅喜极而泣,激动地抱起比安卡,替她担去身上的泥土和灰尘。
“那是MP-36的枪声,是阿尔贝托的人。”比安卡松开手上的枪,闭上眼睛,“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特蕾西娅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火光闪烁,一群人举着火把缓缓向这里靠近。
“站住!你们是阿尔贝托先生的人吗?”特蕾西娅捡起比安卡的冲锋枪,向前方众人喊话。
希望幽兰黛尔小姐的判断是对的,否则,我一定要保护她到最后一刻。
特蕾西娅如此想着,解开弹鼓,取下两枚子弹。
与基督军相处的日子里,虽然她没有亲自体验过射击,但也从士兵那里知道了枪械的使用方法。
这颗给幽兰黛尔小姐,这颗给我,其它的,全给对面那群人。
特蕾西娅握住两枚子弹,原本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架起枪,模仿比安卡之前的射击姿势,做好战斗准备。
“什么情况?”见前方队伍停下,阿尔贝托上前询问。
“老大,刚才有个女声,问我们是不是你的部队。那声音不是幽兰黛尔小姐,也不是索菲娅,我怕万一是漏网之敌,就没有回答。”
“你傻啊!”阿尔贝托狠狠敲击下属的脑袋,“那些狗娘养的家伙,队伍里哪里有女人,肯定是幽兰黛尔那个姘头!”
阿尔贝托一马当先,离开队伍靠近前方,“对,我就是阿尔贝托,是特蕾西娅吗?我听幽兰黛尔提起过你!幽兰黛尔小姐怎么样,她还好吗?”
“是的,感谢上帝!”
特蕾西娅放下枪,长长吐出一口气。今天短短一晚,她经历的情绪起伏,比之前人生十多年加起来都要多。
……
“小姐搭乘货运火车,躺在一列装满了小麦的车厢里,一路晃荡到马德里。随后她先向拉波尔商行求助,失败后和我一起去贫民窟找阿尔贝托,一路上击退好几个不开眼的混混……”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幽兰黛尔小姐为我奔波……”
比安卡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一股双氧水和酒精的气息涌入鼻腔,显然自己是在某家医院。比安卡惊奇发现,自己身体状况好得很,连嘴唇都被人细心地用棉签沾湿。她抬起手,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手上正挂着一个吊瓶。
这是哪?在我睡过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啦——”门外传来丽塔的声音,“我之所以说这些,不是让你感到愧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小姐对你的心意。我们其实也有事瞒着你,等……”
“丽塔大人,拉波尔洋行的雅克先生得知小姐受伤,特地送来一份慰问礼和拜帖。”
“礼物留下,拜帖就算了,小姐还在养伤,现在不宜接客。”
“哦哦,好的。”
“丽塔小姐,我明白幽兰黛尔的心意,我也喜欢幽兰黛尔小姐……”特蕾西娅语调焦急,隐约还有一点哭腔。
“耶?我苦茶子呢?谁给我换上的尿布?”掀开被子,比安卡被自己身上的变化吓了一跳,急忙呼唤,“有人吗?”
“小姐!小姐!您可算醒了!”房门被打开,丽塔和特蕾西娅激动地走进屋内,语气里满是关切,“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见特蕾西娅和丽塔一左一右,分别站在自己床前,比安卡突然玩趣大增,装出一副迷茫的样子,“我是谁?你们又是谁?这里是哪里?”
“比安卡,你别吓我!”丽塔脸上的喜悦迅速褪去,俏脸惨白,“你脑子没受伤,好好的怎么失忆了?”
“好啦好啦,逗你们玩的,说说吧,我睡着以后发生了些什么?”
特蕾西娅开口道:“阿尔贝托先生找了一副担架,将你抬回了马德里。当时我们都以为小姐受了伤,回来后立刻将小姐送进医院。因为担心还会有人对小姐不利,选的医院是阿尔贝托找的。虽然比不上大医院,但是这里的医生西里斯,经常给贫民窟的穷人看病,经验很丰富。他诊断说小姐没受伤,只是休息不足加低血糖导致的昏迷。”
“比安卡,你已经昏迷了一天半。拉波尔商行得知你入院后,专程给西里斯诊所捐赠了一堆医疗用品:一整套手术刀具、注射器、止血粉、磺胺、绷带、医用脱脂棉、酒精……连你现在输的营养液都是百分百法国进口货。”
“天呐,这些医疗物资怕是有价无市,可真是个大人情。”比安卡瞠目结舌。“对了,救援小组其它人呢?”
当被问及战友的情况时,特蕾西娅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她低下头,声音带着颤抖:“他们……他们都倒在了血泊中。”
丽塔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悲伤,她转过头去,用手背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比安卡的心猛然一沉,仿佛被重锤击中。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悲痛。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面孔,虽然比安卡与他们仅仅认识才一天,但当得知他们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后,比安卡还是感到一阵心痛。
“其实还是有幸存者的——索菲娅受了重伤,还在抢救中。米尔内下车后,躲在卡车引擎后面,右小腿挨了三枪,如今已经完成了截肢。加西亚当初留在家中,没有上车,想必不会有事。不过其他人的确都死了。那挺机枪打的很准,每个人尸体上都是两三个弹孔,那个机枪手短点射很熟练,很可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阿尔贝托带着一名陌生的医生走进了房间,他轻声安慰道:“幽兰黛尔,别太难过了。我们这种人,本就是过着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即使不在战场上,也可能在刑场或黑帮争斗中丧命。这是我们的命,无法逃避。”说着,他拍了拍比安卡的肩膀。
“抚恤金的事,还得麻烦你垫一垫,等我的货运到马德里了,缺失的冲锋枪我给你补上。阿尔贝托。”
此时,医生西里斯走上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见输液瓶见底,西里斯握住比安卡的手,替她拔下针管,同时皱起眉:“病人刚醒,你们一堆人围着,不利于病人休息,还是散了的好。”
“多谢你了,医生。请把索菲娅和米尔内的治疗费算我份上,一共多少钱?”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那些法国朋友,送了一堆医疗物资,抵消医疗费绰绰有余。”西里斯示意比安卡自己按住止血棉球,补充道,“你的心跳有些快,要不要注射一针镇定剂?”
“不用了医生,我只是一下了听到那么多人没了,心里不是滋味……”
“不用多想,这世道就是这样,人命如草芥,我们又改变不了什么。作为医生,各种死相惨烈的尸体我都见过,好好睡一觉,小姑娘,等明天太阳升起,一切就都过去了。”
等西里斯医生离开后,比安卡立刻神情变得严肃,“丽塔,阿尔贝托,给我进来!”
“是!”
“阿尔贝托,索菲娅受伤的具体部位是哪里,伤情如何?”特蕾西娅不在场后,比安卡一改形象,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加严肃。
“她当时以跪姿在车厢里对外射击,一发子弹打穿钢板打穿费迪南德,最终停在了她的膝盖里。西里斯医生刚给米尔内完成截肢手术,所以还没轮到她。”
“行,丽塔,我们工厂我记得一直在招工,留两个零件组装车间或者包装车间的岗位,等她和米尔内康复了,和我们一起回去。这两个岗位不需要用腿,残疾人也能胜任。”
“好的,小姐。”
“还有,麻烦你打两个电话,一个给我们公寓,让留在那里的工人把剩下5枚M79榴弹送到这里来。一个给拉波尔商行,就说邀请他们负责人来西里斯诊所一趟,商量仓库被劫一事。行,你先离开吧!”
“小姐,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行啊,正好我也想和你谈谈。要不是因为你泄漏了我的行踪,根本不会有那一天的悲剧,你打算怎么赔偿我!”比安卡每说一个字,语气便加重一份,到最后直接对着阿尔贝托怒吼起来。
几条活生生的人命,不久前还和自己同乘一辆卡车,如今死的死伤的伤。比安卡感觉心里堵得很,迫切把这种情绪发泄出去。她抽出身下枕头,对着阿尔贝托脑袋丢了过去。
阿尔贝托没有反驳,低着头任凭比安卡大喊大叫,犹如做错事的小学生。枕头从他脸上掉落,在头发上留下一撮棉絮。
“对不起,是我情绪有些过激了……”枕头飞出手瞬间,理智回归头脑,比安卡有些内疚。
“幽兰黛尔小姐,这次出错,的确是我御下不严,没想到三把手当了叛徒,作为对您的补偿——”
阿尔贝托从口袋里摸出什么东西,走到比安卡病床边,低头,单膝下跪,双手合拢举过自己的头顶。
“我要做幽兰黛尔的狗!请幽兰黛尔小姐务必答应!”
阿尔贝托张开手,里面是一个宝石戒指和一本简陋的小册子。
比安卡:Σ(☉▽☉“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