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年纪轻轻傍富婆
上海滩空气里,弥漫着不安与躁动,和平饭店的惨案如同投进油锅里的一滴冷水,炸得满城沸腾。
比安卡与施剑等人于和平饭店会面之际,吴淞大学校园内,学生们三五成群,聚于教室、寝室、路旁,议论纷纷,人人脸上都似蒙着一层愤懑。
“董家渡码头,洋人行凶,二十余人遇害,可听说了?”
学生虞文翰挥舞着手臂,仿佛要将空气撕裂,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跳,活像一只斗红了眼的公鸡。
一向留心时务的苏景雯闻言,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义愤填膺道:
“岂有此理!洋人竟敢如此猖狂!视我中华如无物,罪不容诛!”
他双手紧握,指节泛白,胸中似燃着一团烈火。
“正是!岂能容他们欺我中华无人!”
其余学生也纷纷附和,群情激奋,仿佛受了奇耻大辱,恨不得立时冲上街头,为死者讨回公道。
苏景雯却与寻常学生不同,他另有一层身份:早年便接触左翼思想,向往公平正义,如今已是秘密提交了入党申请的进步青年。
他知道,斗争并非一腔热血便可成事,环顾四周,立刻召集众人,准备组织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
在他的引导下,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游行的路线、旗帜标语和口号,情绪高涨,斗志昂扬。
有人提议,高举“抵制洋人暴行”的旗帜,沿着南京路游行至租界门口;
有人建议,振臂高呼“打倒帝国主义,维护中华主权”,让世界听到华国人民的怒吼;
还有人提议,查明肇事洋人的国籍,前往其领事馆抗议,要求严惩凶手。
正当他们筹划游行,筹备抗议的种种细枝末节,校园外忽又飘来一缕新奇的消息。
说是这案子另有乾坤,被打死的并非寻常百姓,而是东洋人豢养的爪牙。
东洋人雇凶杀人的目的也浅显得很,无非是铲除异己。
偏偏他们机关算尽,却没料到对方有个退伍的西洋朋友。
结果东洋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折损了二十余条走狗。
“据说那被杀的也不是泛泛之辈,手里握着些东洋人阴谋的证据。
东洋人惯耍阴招,特意不让自己人下手,而是选用华国走狗。
如此一来,事成与否,都追究不到他们头上。”
“还有这等说法?”
苏景雯听了,心中不免犯嘀咕,暗自揣测这传闻究竟有几分真假。
翌日清晨,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便如潮水般涌来,报纸头条赫然刊登着比安卡抱着丽塔恸哭的照片。
苏景雯拿着报纸,那比安卡的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过,他忽然想起,这不正是前些日子大力资助奥运代表团的那位神秘贵族么?
当时关于比安卡的流言蜚语满天飞,他也曾好奇过比安卡的真容。
传闻中擅长采阳补阴、一夜要睡十多个男人的老寡妇,竟是个小姑娘。
“这写报纸的,都是些什么混账东西……”
苏景雯放下报纸,对昨晚的传言不禁生出几分疑虑。
“瞧比安卡那模样,怕是连枪都握不住,怎么可能杀二十多人?况且怎么看,她也不像是草菅人命的恶徒啊?”
同行的虞文翰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苏景雯一边点头称是,一边继续往下翻,
“法租界的巡捕么?这个身份,倒是真有可能抓到东洋人一些小辫子……”
“苏哥儿,那我们组织的抗议游行还要继续吗?”
几名学生问道。
“再等等看吧,写报纸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苏景雯摇摇头,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接下来的几天,舆论翻云覆雨,苏景文与同窗们宛如陷入一出扑朔迷离的闹剧,俨然一出现代罗生门。
先是风传有人往和平饭店,即比安卡之寓所,抗议声讨其暴行。
继而,巡捕房公布了部分死者身份,不是青帮的烂仔便是大烟馆的毒虫,似乎确如先前传言所述不差。
苏景雯亦请教了自己上级,对方也表示事发仓促,组织亦在探明究竟,在组织未有定论之前,叫同志们切勿轻举妄动。
“号外!号外!遇袭案调查有新进展,比安卡小姐接受了采访!”
下午,报童的吆喝声划破了沉闷的空气,苏景雯连忙买了一份还带着油墨味的报纸,逐字逐句地研读着比安卡的声明与辩白,还有那支造型奇特的手枪的图片。
第三天,报纸的头版又换了新花样,赫然印着“青帮内讧!大佬联名驱逐刘文虎,揭露其勾结日商贩卖鸦片”几个斗大的黑字。
苏景雯看着这触目惊心的标题,心里咯噔一下。
对了!比安卡遇袭的地点正是董家渡码头,那是青帮的势力范围!
难道……一个大胆的猜想,像一颗石子,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激起涟漪:
比安卡遇袭,并非偶然,与刘文虎勾结的日本人脱不了干系!
苏景雯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站得住脚,一股探究真相的冲动,在他胸中如蚁噬般骚动起来。
他知道,待在学校里断然是寻不到答案的,便毅然决然地翘课离校。
“董家渡码头离法租界一步之遥,比安卡正是从法租界离开,在回和平饭店的路上遭遇袭击的……”
苏景雯摩挲着下巴,心里盘算着先去法租界探探虚实。
他踱进一家临街的咖啡馆,这里平日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或许能捞到些蛛丝马迹。
苏景雯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要了杯咖啡,佯装悠闲地啜饮,实则竖着耳朵捕捉周围的闲言碎语。
不多时,一个熟面孔晃进他的视线——正是学校附近常晃悠的小报记者徐如海。
这苏景雯在学校里,也算个风云人物,先前还受过这小报记者的采访。
这家伙专靠打听些边角料新闻过活,说不定能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
“哟,这不是苏公子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喝咖啡来了?”
徐如海一眼瞧见苏景雯,忙不迭地凑上前来打招呼,
“怎么样,请我喝一杯咖啡?”
“哎,这不是想出来透透气嘛,这几日城里发生的事儿可太让人闹心了。”
苏景雯笑着回应道,一边招呼记者坐下,
“要咖啡没问题。
徐先生,您消息肯定比我灵通多了。
您先说说,那洋人枪击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徐如海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
“嘿,这事儿啊,说来话长。您知道青帮开革的刘文虎吗?
那家伙坏的流脓,仗着日本人撑腰,干的尽是些缺德带冒烟的勾当:
贩卖鸦片,开地下烟馆,逼良为娼……
就这他还不知足,想把鸦片生意做到法租界里去,结果跟巡捕房结了梁子。
他原本要杀的人,是个年轻巡捕,偏偏把比安卡搅了进去,打扰两人车里幽会。
那小子,也忒走了狗屎运,年纪轻轻就傍富婆,还是个年轻貌美的洋妞,真真是羡煞旁人。
听说那巡捕,长得跟小白脸似的,五官也颇为秀气。
也不知道那比安卡,怎么就好这口……”
“那青帮呢?他们不是公开谴责刘文虎了吗?难道是想撇清关系,做做样子?”
徐如海闻言,嗤笑一声,喝了口咖啡,咂咂嘴说道:
“哼,青帮那群人,一肚子坏水,哪有那么好心!
他们怕事情闹大,影响他们在租界里的生意和名声,这才赶紧和刘文虎划清界限,想息事宁人罢了。”
他顿了顿,又神秘兮兮地凑近苏景文,压低声音说道:
“我跟你说,袭击事件发生后,法国、捷克、日本三国领事馆和政府当局的代表,在公共租界内紧急举行了好几次秘密会议。”
苏景文挑了挑眉,追问道:“哦?秘密会议?都说了些什么?”
徐如海故作高深地摇首:
“我哪能知道,这些会议保密得紧,戒备森严,莫说我们这些小报记者,便是寻常洋人也近不得门。
不少同行想去探听消息,皆碰了壁,铩羽而归。”
他又撇嘴补充道:
“不过,我听说啊,各国对此事都甚为重视,尤以法国领事馆为甚。
也不知那比安卡,明明是捷克人,怎的又与法国牵扯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