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移步食堂，比安卡刻意与王正廷并肩而行，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王先生”。
“王先生，您看我们工厂的环境如何？比您想象中的德国工厂有什么不同吗？”
比安卡状似随意地问道。
“贵工厂环境优美，设备先进，管理有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王正廷笑着回应道，心中却对这位年纪轻轻却如此老练的少女充满了好奇。
“您过奖了，我们一直在努力提升工厂的管理水平和生产效率。”
比安卡谦虚地说道，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才能更好地利用王正廷。
在印度诞生前，亚洲最重要的军火购买国无疑是华国，一样的买办当政，一样的造不如买，一样的军队万国造。王正廷历经南京临时政府、北洋政府、常凯申政府三朝，在民国政界属于老资格人物。虽然如今辞去外交bu长一职，但人脉关系还在，只要搭上他的关系网，等自己到了华国，客户便会络绎不绝。
食堂的布置简单而整洁，长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食物。比安卡招呼众人落座，转头对王正廷说道：“王先生，请坐。尝尝我们这的烤猪肘，味道很不错。”
王正廷礼貌地向比安卡点头致谢，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比安卡的年纪在他看来，不过十六七岁，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她却仿佛浸淫商场多年的老油条，言行举止落落大方，毫无怯场之意，招呼起客人来更是井井有条。
即使是在欧洲这样思想开放、女性地位相对较高的地方，像比安卡这样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的女孩子也实属罕见。
”厂长先生一直没露面，是事务繁多的原因吗？我真想见见是怎么样的豪杰，能养出如此优秀的女儿。“
”ε=(´ο｀*)))，唉。“比安卡叹了口气，想到海因里希连饭都不来吃，不禁有些生气，又不好对着客人发作，”我的父亲，不久前在办公室昏迷过一次，感谢上帝保佑，最后他醒了过来。如今他身体抱恙，一般不参与见客，还请您多多谅解。“
”抱歉，比安卡小姐，是我唐突了。“
王正廷察言观色，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继续追问。
“宋先生，今天一整天我都没见您说话，是不习惯工厂的环境吗？”
比安卡叉起一块牛肉，矜持地放进口中，她决定主动出击，转移话题。
“呵呵，比安卡小姐说笑了。”
宋君复扯出一丝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
“不论待人接客还是德语，我都不如儒堂（王正廷的字）。我作为领事，更多管的还是运动员的训练状态。”
“没关系，我恰好也会英语。”
比安卡微笑着说道，主动用英语和宋君复交流，
“我特意让食堂采购了一头牛，这不吃完你们可不许走啊——宋先生既然是体育系的，想必对营养学也有一定的了解。”
“比安卡小姐说笑了，我在美国留学期间学的是物理和体育，对这所谓营养学是从未听闻。”
比安卡点点头，想必是如今科学界对人体代谢了解还不够，营养学仅仅是医学和生物学中一些不成体系的零散知识。既然如此，她不介意教宋君复一些基础的营养学知识，从而更好的帮助到运动员们。
“宋先生，您看，咱们平时吃饭啊，都讲究个荤素搭配。这肉是肉，菜是菜，可您知道它们在肚子里都变成了什么吗？”
”小姐有所不知啊。“
宋君复忍不住感叹道，
“您不懂华国国情，对我国大多数平民来说，能吃饱饭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哪里还能奢求什么配菜？‘荤素搭配’这种说法，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比安卡听到这番话，顿时语塞，差点忘了时代和地域的差异。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反而更加耐心地向宋君复讲解了三大营养素的重要性：
“……虽然如此，运动员也需要注意营养。人体需要的营养，大头有碳水、蛋白质、油脂三种，除此之外还有维他命和微量元素。
米面一类主食，提供的是碳水，碳水是人体最基础的供能物质，仅供饱腹；
肉蛋奶提供的是蛋白质，人长肌肉离不开蛋白质，运动员长期训练，更要保持蛋白质的摄入，才能发挥优秀啊！“
“怪不得先前在火车上，丽塔女士要追着运动员们塞鸡蛋。”
王正廷恍然大悟，想起丽塔和孙茹，两名女孩各挎一个篮子，里面放了一堆煮熟的鸡蛋，挨个房间敲门，看着运动员们吃下鸡蛋方才离开。
相比王正廷，宋君复听得格外认真。听完比安卡这番话，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之前一直困扰他的问题，此刻终于找到了答案！
宋教练曾经专门去美国学习过先进的体育训练方法，回国后，他一直致力于将这些方法运用到华国运动员的训练中。他严格按照从美国带回来的训练计划指导运动员，训练强度与美国运动员相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运动员们的肌肉增长速度和身体素质的提升始终达不到预期目标。
”难道是我训练方法不够科学？“
宋君复曾经无数次这样怀疑过自己。
”难道是华国人体质天生就比不上西方人？“
他也这样想过，但这种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否定了。
“怪不得！怪不得经我手训练的华国运动员，训练刻苦程度一点也不比外国人差，但身体素质就是不如人家！原来是营养没跟上啊！”
比安卡一番话点醒了他，激动的宋君复一拍桌子，困惑多年的疑问得以解答，倒是把周围桌上的运动员们吓了一跳。
“西方国家人均粮食产量高，居民饮食中蛋白质的占比也超过华国，反映到体格上就是西方人普遍更高大，到赛场上就是西方运动员在体力、爆发力项目上更强。眼下距离奥运会开始尚有几日，不如贵方在此稍作歇息。一来沃尔夫冈好尽地主之谊，二来好让运动健儿们调整恢复，从而以更好的面貌迎战奥运。”
面对曾经同胞的华国运动员们，比安卡内心颇为酸楚。一开始，她还有几分为沃尔夫冈刷华国好感的打算；可看到运动员们这一张张鲜活的脸，以及他们之后为国捐躯的悲壮结局，徐念秋便忍不住想再多对他们几分好。
“比安卡小姐你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只要是我们可以办到，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沃尔夫冈的恩情。”
王正廷咬咬牙，等着比安卡开出合作条件。他下定决心，哪怕比安卡看中某位运动员，他也一定做工作让对方安心留下来当这沃尔夫冈的上门女婿。
“好，那我便说了。”
比安卡轻轻放下手中餐刀，稍作考虑后，她决定在原先基础上再增加几条，“首先，我希望雇佣一名善于调理身体的华国医生。家父早年投身军旅，英勇善战，退役之后，身负诸多暗疾。数月之前，更因一时情绪激动，竟至昏厥不醒，令人担忧。我闻东方医学，擅长调理身体。请王先生为我求寻名医，为家父疗治暗疾，拔除病根，以祈家父康健长寿。“
“小姐拳拳孝心，令人动容。寻医一事不难，可让中医千里迢迢来欧洲，恐怕……”
“先生只需寻找医生，找到后医生的路费差旅费全由我出，一切待遇从优。”
比安卡自然明白王正廷的顾虑，立刻打消了他的疑虑。
王正廷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定当尽力而为。”
彼时的达官贵人，多少都有熟识的中医，王正廷自然也不例外。他心里暗自盘算，为洋人治病，本身就是一件为国争光的事，又有丰厚的报酬，名利双修下，找个真正的中医大师应该不难。
他甚至考虑能否说动那些仙风道骨的老中医，留一个弟子在沃尔夫冈，长期跟随比安卡和她父亲，这样也算自己卖对方一个人情。
“这是一份赞助合同，一旦签注后，贵方的运动员将会成为沃尔夫冈的代言人，无论是公开场合还是私下，都不得做出伤害沃尔夫冈兵工厂形象的行为。合同有效时间为四年，直到下一次奥运会开始。”
比安卡在合同中藏了一点私心。她知道许多运动员在抗战开始后选择了参军报国，并牺牲在了战场上。有了这份合同，她可以给国军援助一些武器，通过鬼子做实验品，得到各类武器在战场上的真实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