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失陷
一片死亡的白色原野上，德莱厄斯想起一个从弗雷尔卓德奴隶那听来的笑话——
如果你在弗雷尔卓德没有冻死，那么请记住，现在一定是夏天。
德莱厄斯现在就不得不感激这该死的，让人冷到骨子里的夏天。基于那还算有些温度的太阳，他得以在眼前无边无际的白色死幕中，获得喘口气的机会。
他的战马早就成为了果腹的口粮和解渴的甘霖，他的双脚已经逐渐失去了敏锐的知觉，成为了支撑他麻木前行的拐杖。
德莱厄斯在逃离了泰达米尔的包围圈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朝着自己大部队的位置回归。这无关乎战败不战败的事情，纯粹是出于保护己方有生力量的原则。万一泰达米尔有实力追上自己，结果却故意掉在后面，一路找到了自己的大部队，那时候他可能真的就一败涂地了。
“嗬……嗬……”
德莱厄斯喘着粗气，费力的把巨大的狼皮剥下来，给自己增添一些御寒的资本。
他刚刚艰难的杀死了一头单独捕猎的独狼。
他不清楚那个大块头是什么品种，但是独狼那堪比泰达米尔的蛮力，着实是让德莱厄斯吃尽了苦头。他足足花了接近四个小时，才勉强凭借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的身体把独狼熬死，收获了足够他吃到下周的生肉。
这位诺克萨斯的将军，现在正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
他不可能鲁莽的回到之前的正面战场，也不可能直接返回出征的大部队，唯一的摆脱困境重整旗鼓的办法，就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冰天雪地里，赶紧找到掘沃堡的方向，回到能够给自己进行补给的地方。
但是他心里始终有个挥之不去的阴霾，让他在一路向南返程的时候心绪难平。
德莱厄斯非常敏锐的意识到，芬里斯国内一定是出现了某些他不清楚的变化，才会让这次手到擒来的突袭横生变故。
据他所知，泰达米尔这位弗雷尔卓德之手，理应是在弗雷尔卓德西境作战的，结果他之间却和对方在奈尔扎亚格城外发生了遭遇战。
如果这么看的话，只能说明芬里斯王国要么强行调换了战争中心，将诺克萨斯的掘沃堡方向当成了王国的主攻方向；要么就是芬里斯其实已经完成了西境的全面战争，现在有充足的余力回过头来与帝国对抗。
如果是前者，德莱厄斯还勉强能够接受。
敌人陷入两线作战是个难得的机会，他只要在回到掘沃堡之后沉住气，用芬里斯游骑兵骚扰袭击的方式，反过来搅动敌人的东南大后方，就有很大概率找到敌人的破绽。
但是如果是后者……
“那掘沃堡也会有危险。”
德莱厄斯深深吸了一口冷气，用那种冰冷的痛觉给自己提神。
凡事都去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芬里斯王国真的是腾出手来，全力朝着掘沃堡方向发动国战的话，那仅凭他带来的一千多人，估计是难以招架。
虽然德莱厄斯对自己精挑细选的战士们很有信心，但是再有信心也不会自信到，能用这么点兵力直面一个国家的兵锋。
更何况，从已经接触过的经历来看，芬里斯这个国家的武德之充沛，和之前诺克萨斯与弗雷尔卓德边境上的那些蛮族，有着截然不同的天壤之别！
该怎么办呢？
德莱厄斯皱着眉思索。
他现在既担心错过战机，又担心掘沃堡方向被直接袭击。
思来想去之后，德莱厄斯决定暂时不去找自己的一千多人精锐。那些战士在没有自己的时候，仍然能保持相当的战斗力。反倒是掘沃堡方向，如果没有自己坐镇，很难想象那些软骨头的贵族们，如果真的碰上弗雷尔卓德人的袭击，会整出什么辜负帝国的行为。
说走就走。
德莱厄斯立刻调转方向，朝着掘沃堡北面宽敞易行的位置进发。
要么说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诺克萨斯之手的判断力呢，就在德莱厄斯又度过了难熬的两天一夜，抵达了掘沃堡城外的时候，他之前最糟糕的猜测已经成真了——
掘沃堡的城墙上高高飘扬着一面德莱厄斯熟悉又陌生的旗帜，那上面的标志，是一个类似于字符，但是又像是结合了“阿瓦洛萨”、“凛冬之爪”和“霜卫氏族”三者部落符号的图案。
德莱厄斯不知道那个图案其实是远古文字中，“芬里斯”一词的变形；但是他很清楚，帝国北方的咽喉，源源不断产出矿石和金银的重地，已经落入敌人之手了！
他在心里恨不得直接斩首那些懦弱的执政官和贵族！
在德莱厄斯看来，就算你们打不过敌人的大部队，也要为了帝国拼尽最后一丝鲜血，怎么可以像现在这样，卑躬屈膝的“邀请”敌人的长官进入掘沃堡呢？！
没错，就是邀请。
那个在德莱厄斯举行全军动员的时候汗流浃背的执政官怀斯，此时反而是轻松惬意了起来。他弯着腰，用还不熟悉的弗雷尔卓德礼节，满脸笑意的为走在最前方的瑟庄妮指示城门大开的掘沃堡。
“将军，这里就是掘沃堡的正门。”
“还有东面和南面的两个城门，以及北面露天的城外矿场。”
怀斯这时候说话也不哆嗦了，神情也不恍惚了，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向瑟庄妮介绍整个掘沃堡的构架。
就算是瑟庄妮听了等于没听，什么也记不住，但是在她身后的霜卫祭司，却紧紧盯着怀斯一开一合的嘴巴，将对方说的每句话都事无巨细的记录在羊皮卷上。
如果说之前芬里斯王国南征北战，都是针对于弗雷尔卓德境内的各种势力的话，那么这次大军开拔，不费吹灰之力夺取掘沃堡，那就是实打实的对外战争了。
瑟庄妮从未享受过这种新奇体验——她成了开疆拓土的第一人？
这种让人忍不住沉醉的愉悦感受，在瑟庄妮安排手下战士全面接管掘沃堡的四面城防时，达到了顶峰。她有点能体会到伊蒙以前告诉她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快乐了，好像确实要比拼死拼杀来的爽一些。
她拍了拍身旁一直“有于荣焉”的怀斯，看着这位心里在琢磨等会怎么逃离掘沃堡，然后让家族花钱把自己送到国外避避风头的执政官，高兴的对他进行了一番和骂人没区别的赞赏。
“你挺聪明的，当个懦夫确实不错。”
“国王会表扬你的，他比较喜欢聪明的人。”
瑟庄妮的手劲很大，拍的怀斯一阵趔趄。
他精心表演出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裂缝——对啊，你的国王会表扬我，那我的皇帝呢？
这得花多少钱才能摆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