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双生同株命,一荣一枯萎
北城,殷府。
府外火光冲天,百姓狼奔豕突,他们奔走相告,慈云寺闹诡谲,衙门的人已死了个精光,就连镇抚司也全军覆没。谣言越传越离谱,再加上不少地痞流氓借机打砸抢掠、散播谣言,民心更乱。
与府外乱作一团相对比,府内却是一片平和,虽然侍婢、家丁们奔行甚急,可也没有人敢大声喧哗、借题发挥。
他们的信心源泉,其实来自于早已启动的防御法阵,赤红色的光芒笼罩在殷府之上,让人心头大定。
一条阴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后门,他举起左手,立时,左手的一枚玉扳指发出一道蓝光射在了法阵之上,法阵就像是一块豆腐般被切开了小小一块,刚好能容纳一个人进出。
此人通过法阵后,马不停蹄,翻门过户,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了东厢院。
直到进入东厢院的其中一间房后,他才吁出了一口气。
点亮了油灯,脱下了夜行衣和面巾,露出了一张俊美的脸庞。
“二郎,很忙吗?”
房间角落里传来一把声音,声音落寞、老迈,显然是一个老人。
“谁?”
年轻人弹了起来,右手持剑,凝神戒备。
杀意凝重。
一名白发老者从幔帘后转了出来。
“来叔?”
年轻人大为惊讶。
“咳咳,二郎是从慈云寺回来的吧?”
年轻人没有答他,只是道:“来叔深居简出,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就让小侄奉上香茗,说一些江湖轶事,其他闲事,来叔就不要问了。”
殷来看着这个年轻人,后者的目光毫不退缩。
“二郎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和手段了,很好,很好。”
殷来这番话也不知是褒还是贬。
“但你为了杀害你的兄长,置全城百姓性命于不顾,你就不怕遭天遣吗?”
他说的天遣可不是草根百姓平时吵架那骂人的话语,而是修士真真切切面对的天遣。
要知道,世界意志不是任人胡来,逆天而行总要付出点代价。
年轻人眼眉一挑:“双生同株命,一荣一枯萎,这是当年觉弘大师给我两兄弟批的命,来叔忘了?”
殷来长叹一声:“忘不了,谁也忘不了。”
“觉弘大师也说过,二十岁之前,我死了他一飞冲天,他死了我一飞冲天,要是两人都没死,那就是两人一辈子倒霉的开始,伴随终生。来叔也记得吧。”
“唉!当然记得。我每天都在后悔,为什么要带你们上慈云山,导致老爷夫妻恩断义绝,你们兄弟二人反目成仇,都是我的罪责。”
来叔浑浊的眼睛看向殷二郎,也就是殷单的弟弟殷双,如今已改名字为殷重光的年轻人,心里悔恨不已。
好好一个家庭,夫慈妻贤,二子并生,不知羡煞多少旁人。就是因为老和尚的一句话,殷老爷留下了本命图上等的弟弟殷双,放弃了劣灵图的哥哥殷单,可妻子舍不得,宁愿放弃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带着殷单远赴涿州,自此,天各一方。
可命运的安排,殷单在五年前加入了镇魔卫,在几个月前又被调回了滁州,两兄弟,终于重逢。
来叔轻声道:“我已经查过,你收买了铁元忠,专门派你哥去做那些最危险之事,对不对?桃源镇、卢奕杨、潘家宅院,背后全都有你的影子,对不对?”
“不错。”殷重光昂然道,“大丈夫敢做敢认,要不是我在祖宗牌位前立过誓,不能亲自动手,我已经取下他的人头,不用提心吊胆了。我也想不到,殷单这家伙,生命力比蟑螂还顽强,怎么弄都弄不死。”
“所以,你就去激发觉弘大师体内的诡谲,借刀杀人喽?”来叔的声音渐渐加重,“你应该也知道,城里那些大族谁不知道觉弘大师那档子事,都不想动手的缘故,就是不想打破平衡,你这是自伤根本呀。”
“我不管,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我如今的身份、地位,谁都不可以抢走。”殷重光恶狠狠的道。
殷来看着那张俊俏的脸庞,回想起这孩子小时候是多么依恋自己,两人虽然名为主仆,实为师徒,可他如今的所作所为,真的只能用陷入魔障来形容。
“二郎,你心魔不除,再想突破会很难的。来叔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踉跄而去。
殷重光看着老人孤寂的身躯,内心一阵动摇,可转眼又恢复过来,眼神坚决,大声道:“来叔,您就好好留在后园,当一个逍遥王吧,其他的事,别再管了。”
殷来轻轻摇头,消失在了花影之中。
殷重光抬起头,看向慈云寺的方向,心里有一个声音道:“这回,看你还不死?”
殷单死了没?
没有。
相反,还活得很滋润。
偌大的大雄宝殿,如今只剩下了三五人。
觉弘大师体内的黑色藤蔓毕竟比不上诡谲本体,一轮进击后,场上能站着的人还有殷单和陈庸奇。虎妖古虓还是坐在角落,一言不发,而藤蔓也没有对他出手。疯疯癫癫的熊离被绑得严严实实,就像是一条鲶鱼般不停在地上摆动,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声。
场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对周遭一切毫不关心,眼神却落在了鼓手的尸体上面,猛地发出一声尖叫:
“谁杀了我哥!”
在蝶舞的意识里,乐队的所有人,都是她的哥哥。
殷单指着陈庸奇,道:“是他,他不仅杀了这位,还有另外两人。”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唢呐手和锣手那四分五裂的尸首赫然留在了大门前。
蝶舞先是惊愕,接着发出了一声尖啸,猛地向着陈庸奇就冲了过去,双脚连环踢出。
破风声响起,如同裂帛。
陈庸奇怒道:“兀那女子不知好歹,你的兄弟是诡谲和此人所杀,关我何事。”
一边说一边躲,他刚才闪避黑色藤蔓消耗了不少精力,血气尚未回复,根本不想动手。
蝶舞连踢数十脚,高声道:“坏人,要不是你动的手,我那些哥哥尸体上怎么会留有你的气息。”
陈庸奇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的鼻子这么灵,连尸体上的气息都闻得到,而也如她所说,他确实向唢呐手和锣手动过手。
百辞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