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秋粮

蒙山小学中，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

近百名学童正在此处追逐打闹着，吵闹不休。

只有三位塾师，平均每个塾师要带着将近一百名学童上课，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教室。

章权只得在宅子中找了三处较为空旷的地方，临时作为上课的课堂，等将来塾师多了之后，才会按照年龄以及学业水平分成小班上课。

许钧满脸愁容的看着近百的学童，以前他顶多给十几个学童一起上课，但如今却足足有上百人！

叹了一口气后，许钧这才算是接受了现实。

拿起桌上的粉笔，许钧稍显不适，这是章权这几天才做出来的东西，虽说不如后世的粉笔，但也能勉强够用。

黑板也是用一块木板做成的，上面草草刷了一层黑漆。

“人”

许钧在黑板上写下了个人字，而后转过身面对的众多学童。

这是章权编的第一课，也是给这些学童灌输《新关学》的第一课，从人字引申至人人生而平等。

学童们并未关注许钧在写些什么，他们现在正兴高采烈的与周边的同伴玩耍着，吵闹不休，仅有寥寥数人在认真听讲。

“都给我安静！”许钧皱眉大吼。

他是带过学童的，自然知道课堂纪律的重要性，于是直接手拿着戒尺，在学童们中间转悠起来，那些不听管教的齐齐挨了他一戒尺。

足足转悠了一刻钟，许钧这才堪堪让这些学童认真的坐了下来。

讲台上，许钧微微有些气喘，近百人的大课堂，他实在是有些有心无力。

“你们有谁认识这个字？”许钧喘了口气，问道。

众学童吵闹起来，兴高采烈的与身边的人商谈着。这些学童没几个上过课的，自然是不认识许钧写的字的。

“都给我安静！想挨戒尺了吗？”许钧只感觉头大如斗，他已经有些不想干这活了，这些学童没一个听话的。

“回答问题要举手，不许胡乱喧哗！”许钧道。

学童们逐渐安静下来，还真有一个人举起了手。

许钧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他认识这位学童，当初还在他的私塾上过半年的私塾，就连名字也是他给起的，可惜半年之后交不起束修，就再也没来过了。

“胡卫家，你站起来给大家解释解释！”许钧笑着让胡卫家站起来解释。

胡卫家就是当初农社书院的时候，说自己是牛马的那个孩子，当初章权还当他是十三四岁，但没想到他却只有十一岁，只是身体长得壮实了些。

他家在蒙山镇其实也算的上是好人家了，本是自耕农，家里也有着十几亩的田地。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送他去读了半年私塾，但可惜随着朝廷的赋税愈发严重，他家也随之败落了下来。

等章权来到蒙山的时候，他家里的十几亩田地已经被卖了一半还多，仅剩下了四五亩地，一家人困顿不堪，甚至沦落到借债度日，眼瞅着连最后的四五亩地也保不住了。

也幸好章权起了事，要不然他家最后的结局势必不堪，稍好点可能只是沦落成吴家的雇农，要是差点，说不得会家破人亡。

胡卫家脸上有些些许的自信，这个问题他知道答案。

“这个字是人，顶天立地是为人，我们不是牛马，是人！顶天立地的人！”

胡卫家解释完后，许钧疑惑的看了看课本，胡卫家的解释和课本上的相差无几，他有些怀疑胡卫家是不是早就看过了课本。

“说的不错！”许钧点点头，而后对着课本，给众多学童解释道：“这个字就读人，我们都是人，不是地主恶霸的牛马，是顶天立地的人。”

许钧不敢乱讲，只能按照课本上的知识给学童们讲课，章权虽说聘请了他们，但也防着他们呢，讲课的时候有一名记忆力好的乡勇守着，每日讲的内容都会回禀给章权。

这自然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乡勇的记忆哪有那么好，能完整的将许钧讲过的话复述一遍。

但即便不能完整复述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乡勇在这，塾师们即使再怎么胆大，也只敢暗戳戳的夹带私货，而不敢正大光明的随意篡改课堂内容。

许钧说完后，悄悄看了乡勇一眼，然后继续解释道：“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这就是人人生而平等。

我们和皇……皇帝老……老儿，和百官士子都是平等的，只与道德论高低，不以地位论高低。”

众学童眼中迷茫，只有一些年龄大的学童懵懂的点了点头。

章权编的这个课程不是为了让学童们立刻就懂，而只是单纯的从小给他们灌输这个概念，让他们不在畏惧官府，不在畏惧皇帝。

其实这也是为了储备后辈的造反人才，只要这批人成长起来，章权势必被他们簇拥着走向更大的胜利。

许钧解释完人字之后，又引申到了人人生而平等的概念。

说这些的时候，许钧是有些恐惧和兴奋的。

尤其是在说皇帝老儿几个字的时候，许钧更是浑身哆嗦了一下，倒不是害怕的哆嗦，就是心里有些兴奋。

“这些反贼虽说有些大逆不道，但这个人人生而平等的理念倒是说出了我辈士子的心声！”许钧心里如是想到。

其实许钧也在私下怀疑过章权几人的身份，虽说是反贼，但身上却少了一点匪气，他隐约觉得章权几人很可能是读过书的，而且学问决计不低。

只可惜许钧只是一个童生，他没听过小夫子，也不知新关学，要不然哪会有这些疑问。

五六天时间过后。

蒙山镇的稻谷也慢慢成熟。

这一段时间，章权也给乡勇们放了假，他们都是家中的壮劳力，收割稻谷自然是少不了他们的。

还有蒙山小学也在这段时间暂时休课，所有孩子回家收稻谷。

镇公所内

章权正沉默的坐在正堂上，默默的看着周边的乡勇在紧张的忙碌着。

如今的镇公所已经翻新了一遍，增加了几间用草木泥土垒成的屋舍，还有一些信得过的伶俐乡勇也被调过来当了吏员。

镇公所的大门敞开着，今天是收秋粮的日子，所有的人都严阵以待，只待农户们将秋粮运来。

苏护紧张的注视着前方，身体微微颤抖。

稻谷收完后，镇公所第一时间便核算了每亩水田和旱田所要交的粮食，给各里的农正也分别交代了交秋粮的日子，今天是第一天，也是镇公所第一次收秋粮。

“权哥儿，你说百姓会不会抗拒交粮？”苏护心中的念头涌过，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

章权的脸上有了一丝冷色，要是有人敢不交粮，他不介意用些手段杀鸡儆猴。

众人等的时间不长，远处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章权几人齐齐松了口气，脸上都有了喜色。

“总哨，我们这一里共一百一十户，前来交粮！”一位缺了手掌的乡勇咧着嘴，笑着对章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