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赐字
大殿内顿时陷入死一般地寂静,只见这时,王振幽幽说道:“陛下息怒,稽查京城,本就是锦衣卫的差事儿,如今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依着老奴看,陛下何不再换一批锦衣卫?”
“哦?”,朱祁镇玩味地看了王振一眼,王振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王振的话他能听不出来?无非就是想让沈言这个唯一接触过凶手的人入锦衣卫罢了,他不是个蠢笨的帝王,王振心里想要什么,他一清二楚,只见朱祁镇忽然问道:“前几日宁阳侯的折子到了,东南叛乱贼首邓茂七已然身死,余下乱贼,不日便可平定……此去东南路远啊。”
王振一愣,随即便连忙问道:“陛下的意思是,派几个锦衣卫去查查?”
朱祁镇冷嗤一声,东南叛乱,短短数年时间,竟横跨数省,牵扯几十万人,福建各省的官员就如纸糊的一般,竟放任贼寇至此!
沉吟片刻,朱祁镇朗声说道:“给我查!多加派几个锦衣卫去福建各省,给我把这件事查得清清楚楚!”
王振再次叩首,应道:“老奴遵旨。”
王振一旁的沈言跪得膝盖有些微微发颤,没办法,朱祁镇没让他起来,他也只好跪在原地,不敢动弹,胳膊和小腿传来阵阵麻意。
直到这时,朱祁镇才看了沈言一眼,说道:“王先生和沈卿家都起来吧。”
王振和沈言这才慢慢站起来,沈言感觉两条腿都没知觉了,但又不敢乱动,只好绷直双腿,尽量让自己立住身子。
朱祁镇看了二人一眼,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朕,九岁继承大统,朝廷大权受制于三位杨阁老和皇祖母手中,直到朕十五岁时,才堪堪收回大权,每日勤勉克己,夙兴夜寐,对百官,对百姓,朕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朕大明交到朕手中才七年,天下却乱象凭生,仍是不得太平!”
双目缓缓闭上,父皇章皇帝朱瞻基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从高皇帝朱元璋乞丐起家,一统天下,横扫蒙元,定国大明;到文皇帝朱棣五征蒙古,平定安南,七下西洋;再到祖父昭皇帝和父皇章皇帝休养生息,守成安民。
大明正如旭日朝阳般,国力蒸蒸日上,朱瞻基他何曾不想像诸位先皇一样,将这朱家基业守好,带上顶峰,但等他真正掌握大权后,方知守业不易,天下承平何其难也?
朱祁镇缓缓叹了口气,说道:“来人!”
一旁的小内侍连忙走来,朱祁镇说道:“传旨,锦衣卫校尉沈言,允文允武,于南征之时立有大功,为人谦逊有礼,忠心体国,封锦衣卫镇抚使,掌北镇抚司,特赐飞鱼服,宫中行走。”
“奴婢领旨。”
朱祁镇补充道:“沈卿家平日当值也不必去北镇抚司衙门,便侯在我身边,随时听差吧。”
沈言叩首道:“臣,领旨。”
王振听罢大喜,面上却并未表露出丝毫表情,带着哽咽地声音跪下叩首道:“老奴一家受如此大的皇恩,实是让老奴惶恐万分,惶恐万分呐。”
朱祁镇微笑着压压手,温和地说道:“王先生免礼,王先生一家满门……呃……”
朱祁镇突然想起王振的两个侄子,王山与王林,那王林倒是一直相安无事,倒是王山,这厮可谓是彻彻底底地人渣,纯粹丢朝廷的脸,但碍于他是王振的侄子,王振兢兢业业伺候他多年,实是不好伤了这位老奴的心,于是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满门忠烈,我都记在心里,王先生快快请起!”
朱祁镇顿了顿,才勉强说出那违心地四个字。
王振感动地老泪纵横,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老奴知道,老奴的两个不孝侄子一直有劳陛下费心,但……但那也是老奴的侄儿啊,老奴若是不管他们,他们早就饿死了……毕竟是老奴唯一的亲人,老奴也不能睁眼不管,陛下放心,老奴回去便教人撤了他们的职,定不教陛下忧心……”
朱祁镇缓声道:“不必了,王先生的心我是知道的,还望王先生回去多多管教王山与王林二人,撤职,就不必了。”
王振伏地哭道:“老奴,多谢陛下恩典。”
朱祁镇道:“王先生快快请起吧。”
王振这才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尽是悲戚之色。
朱祁镇又看向沈言,有了王山这个货,对比之下,看沈言是越看越顺眼,同样都是王振的亲戚,看看人家沈言!本身就有秀才不说,还懂武艺,未及弱冠之年,便为朝廷立下大功,不错,很不错。
一边看着,朱祁镇一边满意地点头,看着朱祁镇这副模样,沈言一脑袋雾水,正琢磨呢,边听朱祁镇突然问道:“沈卿家,你可是还未有表字?”
沈言道:“陛下英明,臣的确还未取过表字。”
表字一般是在男子行冠礼之后才会取,沈言如今还未及弱冠,哪来的表字?
朱祁镇听后微微一笑,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便给你取个表字。”
只见朱祁镇思考片刻,口中喃喃道:“言,言语也,直言曰言,论难曰语,沈卿家,我给你取字“寒蝉”可好?”
朱祁镇接着说道:“自古言多必失,寒蝉,寒蜩,谓蜺也,寒蝉应阴而鸣,鸣则天凉。沈卿家,为人臣者,便是要在不该言语之时,噤若寒蝉,在民生凋敝之时,方该言语,着,便是我为你取字之意,你可明白?”
王振激动地满脸桃花都开了,皇帝赐字啊!此等殊荣,便连他王振都没这个待遇,没想到沈言这个小子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屎运,竟教他给碰上了,王振可以预想到,仅仅只凭这个字,他王家还可昌盛二十年!荣耀,莫大的荣耀!
幸好王山王林不在王振跟前,不然王振真连砍死他们两个的心思都有了,人比人,气死人啊!
沈言听得一愣一愣,寒蝉?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字?民生凋敝之时方该言语,这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