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试炼结束
每当精神沉入本应静谧的渊暗，甜蜜的安眠都会被狂舞幻象搅乱。
香桃木纠缠脊背，拖曳灵魂，罂粟花在体表绽放，疼痛难忍，动弹不得。
在疼痛到极点的时候，阿佛洛狄忒会出现，同护卫精神的大蛇搏斗，那蛇是雅典娜，是智慧与理性。
倘若邪淫的阿佛洛狄忒胜过大蛇，他将被拖入糜烂的纵欲国，从此堕落为土石，灵魂永世受折磨。
“阿佛洛狄忒，取得胜利之人，仍然是我。”
在欲望之树的哀嚎声里，卫护精神的大蛇将它扑倒。
雅典娜的化身，智慧与胜利自人性熔炉的召唤里出现，如过往许诺那般，同阿佛洛狄忒搏斗。
“不。”恶孽之根的残骸涌现，飘起怪异人脸：
“你割舍虚荣与权利又怎样？你舍弃我给予的魅力又如何？”
“你是容器，你已被祂们算计，你将会升天，封存在全能之座下，成为神造之神，空有壳子的上帝。”
“罗素，我从未害过你，剥夺你感官也不是我，我给予的一直都是馈赠——你倒不如想想。”
“究竟，是谁让你走到如今的境地，从东夏，一路跳跃至今，难道你就对自己的经历没有半分怀疑？”
“我的目的只是拉拢盟友……”
大蛇甩尾，横扫而过，荡起无边扬尘，碾碎恶孽之根最后的残骸，将祂的话语消弭在尘烟里。
“不要相信欲望的蛊惑。”
雅典娜化身的猫头鹰扑扇翅膀，落在罗素的肩上，梳理羽毛，灰蓝眼眸注视人子：
“这不过是败者的痴言，你仔细想想，究竟是谁在坑害你？”
“我们难道曾害过你吗？”
“这一路的帮助，为你指引道路，将你扶上皇帝的位置，创造向阿佛洛狄忒复仇的机会。”
“罗素。”猫头鹰歪头，眼珠宛如死寂的幽蓝湖面，盯着心生怀疑的凡人，向他言说：
“你要去用智慧思考，谁在帮助你，谁在坑害你，谁在假借好的名义行恶事，不要被行邪术的蒙蔽。”
“你说渴求金钱，我们便让维泽姆将你推上皇帝的位置，你说渴求医神的神药，我们便让树王为你送上一份。”
“哪怕是你坠入阿佛洛狄忒的末日里，我们也未曾放弃你，赫尔墨斯为你送来继承者，阿瑞斯告知你战争的方向。”
“即便如此，你也还在怀疑我们对你有害？”
罗素不回答。
他此刻不是地狱冠军，也不是罗马皇帝，只是以人的心态来活着。
割舍虚荣与魅力，焚烧众多瑕疵。
众人不会再拥戴他，罗马皇帝将只剩铁十字上倒悬的骸骨。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行动完全自由的复仇者。
天地都在垮塌，魂镜试炼已至终点。
在大地的波涛之中，土石掀起巨浪，九地之下的熔岩喷上高天，同天穹降下的雷霆相击。
太阳的残辉仅剩一线，斜斜的被云层托起，灰云与更加灰暗的地平线，一起吞下落日。
而后，整个世界垮塌成废墟，连太阳也燃烧的仅剩灰烬，残余的魂灵化作淡金色残片，投入人性熔炉。
在火焰焚烧里，众多残片相融，进入魂灵的循环，抵达一种协调的融洽，上下同一。
“……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罗素稍有些疲惫的长叹，迈步走出魂镜，来到冥河的波涛之上，一座大桥依旧屹立。
“你们谋划的事情太多了，宇宙万物都在你们权柄里运转，可即便如此，众神仍然在相争，相斗，相杀。”
“我不明白你们究竟在争什么，斗什么？”
“我们在争夺正确。”阿瑞斯蹲守旁侧，战争之神以猎犬为化身，凝视冥河无休无止的波涛。
“昔日我为玛尔斯时，认为战争与胜利便是正确，我们将在无休无止的战争里完成同一，消除歧见与异端，毁灭所有不和谐之物。”
“后来我落败了，太阳联合阴谋将我击落，我失去国土与王权，失去胜利，失去一切。”
“如今，你的生母，阴性诸神的代表，无形体的黑夜，认为宇宙应当陷入永恒的静谧。”
“唯有不变不动的秩序，将所有生灵的命运困锁在一线，才能走向更好的未来，走向永恒。”
“这不是你应当知道的事。”猫头鹰歪头，突然插话：“我们之间的战争不会波及到你。”
“但众神的代行者之间，可能会有歧见，会选择攻击你。”
“……你们还有别的代行者？”罗素问：“那我算什么？”
“当然有。”战争的猎犬站起身子，抖落满地锋芒，向罗素展示一幅幅可怕的战争图景。
“我们有时候会挑选一些生灵，赐予挥洒权柄的殊荣，使他们成为我们在人间的代行者。”
“这种人极为稀少，散落在宇宙的各处，你暂时不用担心遇上他们，也不用担心与我们为敌。”
“代行者的数量只有几人而已，并且挥洒的权柄也不是来自我，或是雅典娜，又或是你的父亲。”
“至于你……”战争眯起眼，语气少见的古怪：“你应当是与我们同席，并列的小儿子。”
“至少目前是这样。”
“至少目前是这样？”罗素嗤笑，迈步走下冥河的大桥，向前路行走，准备去见父亲一面。
“你们的保证，听起来没有半分可信，希望等我遇见那些代行者时，场面不要太过难堪。”
“……你是天生的神，魂灵的本质都与他人不同。”
猎犬跟在旁侧，还在絮叨：“除非你割舍魂灵，只将意识投入人身，融入凡俗宇宙。”
“否则，你的起点便是无数人都无法抵达的终点。”
“众多代行者也不能与你比拟……”
“那是什么东西？”
罗素指着前面，一本厚重的巨书，犹如山岩般拦住前路，无数个魂灵都在排队，接受审判。
那本书的质感让他觉得眼熟，像是人皮。
“那是审判书。”苍老的侍者从旁边冒出来，向罗素恭敬的行礼，身后是一辆格格不入的小轿车。
开在冥河上的小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