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引领时间（求追读）
凌冽的狂风从耳畔刮过，坠落的那一刻，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在激素的作用下，伍天然眼前的世界更亮了几分，视线完全集中在正下方的巨大指针上。
在计划中，她理应好好瞄准再往下跳的，谁叫气氛已经到位，等她反应过来似乎少了什么步骤时，人已经身处半空。
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她努力绷直手臂，将绳圈伸向指针——
“‘百发百中的套索’？”胡桃夹子咔嚓开合了一下剪刀，“我是裁缝，不是魔法师。”
“可你不是能做出会飞的魔毯吗？”
“......那是两件事。我只能为你做出坚固的绳索。”
“也行吧，至少我不用拿藤蔓编绳子了。”
伍天然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指针于视野中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移动着，她的手臂像灌了铅，同样以龟速移动，头顶依稀传来玛丽的喊声，记忆接二连三地浮进脑海。在这种要命的关头，居然真的会走马灯！
她紧盯套索，看着它挂上指针，收紧。
下一刻，时间恢复正常。
攥在绳索的双手传来一股转瞬即逝的炙热，怎么也无法止住下坠的趋势，很快，十指失去知觉，绳子从手中滑开。她毫无依托地仰面下坠，脑中浮现玩具人摔得粉身碎骨的场景。
腰腹间的绳索绷紧，巨大的反作用力从腰部传来，疼痛尚未清晰，就听到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
纸牌人一家四口正沿街逃窜，两名小数字牌跑不快，红桃A和黑桃A各自抱起一个孩子，沿路踉跄奔逃。
在它们身后，木偶枪手跨出民居，不紧不慢地追击着。
纸牌人夫妇不抛弃孩子正合它意，这样它们就一个都跑不掉了。
世界真是奇怪，不久前双方分明还是邻居，不过木偶既无愧疚，也无负担。
既然有机会，为什么要放过执掌别人生死的大好时机？它挑纸牌一家四口下手并没有什么恩怨情仇之类的理由，邻居之间比较熟悉，它抓起枪的时候头一个就想到了它们，于是付诸实际。
“往这边！快啊！”
纸牌一家正奔向一条小路，木偶枪手认得那儿，里面的小巷四通八达，不利于射击。
它抬起枪口，瞄准抱着孩子的黑桃A，缓缓压下扳机。
在向后的匆忙一瞥中，红桃A看到了那枪口的指向，它放开孩子，转身扑向伴侣，试图阻止自己所预见的惨剧。
直到它刹车不及，一路撞在了墙上，布袋头枪手还愣在原地。红桃A顺着往墙上看了一眼，也呆住了，就连黑桃A将它拽入小巷时也未能回过神来。
类似的一幕正在小镇各处上演，枪声和爆炸声渐息，暴乱中竟萌生出短暂的宁静，许许多多的玩具都停下了动作，注视着无处不在的时钟。
时间在倒流。
代表着无可抗拒的末日结局的指针，并不像看起来那样沉重，恰恰相反，当受到轻微的压力后，指针的逆向转动便一发不可收拾。
伍天然如同一个铅锤，将直刺“数字10”的指针猛地向下拖拽了一格。短暂的停滞后，指针以惊人的速度一坠到底，在惯性作用下，甚至继续拖着挂在指针底下的伍天然向右划去。
这是物理学上的契机，然而挂在指针底下的伍天然没有丝毫喜悦，她感觉自己像个拴在绳子末尾的小球被人疯狂乱甩，胸腹间传来的巨力拉扯令她窒息，尖叫声也跟着堵在了喉咙里。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暗色的表盘和明亮的天空在眼前疯狂闪烁，最终被黑暗取代。
她一度以为自己又摔成了雕像。
“姐姐——！”
玛丽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遥远，稚嫩的呼喊唤回了伍天然的意识，手脚耷拉着挂在绳子末端的她抬起头，终于反应过来指针的运动已经停止了。
她在腰上绑的绳圈松了一圈，整个人因此翻过来面朝大地。拨开眼前垂落的头发，出现在面前的竟是刻度“4”，再仰头向上看，指针赫然稳定在了刻度“2”和“3”之间。
不知什么时候，刻度“12”上方浮现出一行小字来——
【出口】。
伍天然的想法是对的，修改时间指示物真的有用。整个镇子能够定义时间的，除了从外界带来的“计时器”外，就只有末日钟，改变它就是改变时间。
只要末日钟原路返回，末日降临的时间也会延后到久远的未来，小镇将因此得救。
玛丽在最上方的栏杆朝她喊着什么，似乎是让她不要再动了之类的。
还未达成目的，伍天然当然不会停下，她挥舞手臂，让身体摆向高处。抓住表盘上凸起刻度的下一秒，她的五官皱成一团，脸瞬间没了血色。
张开另一只手掌，一片缀着半干血渍的肌肉映入眼帘，那抓稳绳索的尝试把她的双手皮肤都磨开了，现在甚至能将肌肉的纤维看得一清二楚。
还不能停下......
伍天然咬紧牙关，另一只手跟着抓稳刻度，开始向上攀爬。指针随时可能执拗地继续前进，她必须亲自将它拖到终点。
爬过两格小刻度，她的指尖扣住了表盘外圈，腰部的绳子再度绷直，传来一股轻微的阻力。
掌心的疼痛逐渐化作一种灼热，肾上腺素继续着它的使命，伍天然也没有浪费时间。她没有双腿，减轻了体重的同时，也少了两个着力点。
她悬吊在表盘外沿，挪动酸胀的手臂，引着身下的指针，朝左侧的刻度“12”爬去。
小镇中的玩具们全都注视着那面最大的末日钟，指针停在那里有一会儿了，将所有玩具的心都揪了起来。有的玩具期盼着指针回到它应有的位置，有的则担心着这一切奇迹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幻想。
忽然，指针继续向原点挪动。
不仅如此，针尖所过之处出现了一道其他小型钟表无法复刻的红色弧线，颜色鲜艳如血。
时间一分一秒地倒流着，表盘边缘那道身影在地面上看来是如此微小，仿佛随时都可能坠落高空，但她就这么进行着自己的旅程。以极慢，却异常坚定的速度一步步引领指针前行。
很快，连心中兽性仍蠢蠢欲动的暴徒们也一个接一个明白——
今天，末日不会来了。
咔咔咔......
指针划过最后一格刻度，定在“12”，表盘剧烈颤抖起来，将伍天然麻木的手指震落表盘。
在她即将坠落之际，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她的身体，令她漂浮在空中，面对着回到原点的末日钟。
悦耳的钟声从钟楼内部传出，庆贺着小镇的新生。伍天然抬起一片模糊的双手，并不觉得可怕，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喜悦涌上心头，那是完成了一桩挑战后油然而生的狂喜。
“末日不会来了！不会有末日了！”
玩具们的声音响彻小镇，齐声呐喊着它们从未有过的话语。
“谢谢你！”
“你阻止了末日！”
这一切感激和奇迹都在雾中远去，纠结于末日苦难中的小镇总算得到解脱和安息。末日钟破碎，礼物清单从刻度“12”上方的【出口】处现身，幻化成一道由鲜花和藤蔓点缀的木门。
她重新回到了梦境初始的那片雾霭平原，木桌不复存在，唯有面前的门扇静静伫立。
伍天然徐徐落地，她的身体恢复如初，假腿重新支撑住上身。
身心充满喜悦和疲惫的她迎向木门。
终于到了，她所需要的一切就在门扇背后。
“不要——”
余光中，身着粉色公主裙的玛丽正从远处向伍天然奔来。
“姐姐，不要开门！”
......奇怪。
我不是要带着玛丽一起离开梦境的吗？我为什么会自己先走？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伍天然面前的门自行打开了。
竖在空地上的门通向另一片空间，一名双腿残缺的年轻姑娘在门后静静站立，她闭着双眼，表情宁静，好像陷入了一场美梦。
门内外的二人如镜像般相似，好像一对孪生姐妹。
从门中人身后，有着金色眼睛的女子闪身出现。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