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梦境之外的世界
一团有形的黑暗从箭雨内部爆发，所到之处，云海震颤，万里晴空顿时转阴。
仅仅被这黑雾一触，势不可挡的金芒瞬间消化，表面凝结黑亮的玉色，旋即破碎成渣。
分散到各个梦境的化身尚未收回就惨遭泯灭，伊娃如遭重创向后一退，体表金光灰暗下去，不得不张开双翼才稳住身形。
黑色碎片形成的冰雹坠地时密集若战鼓，所触及的梦境紧随着发生衰败，表面逐渐爬满暗色。
这场黑色瘟疫以女巫为中心不断扩张，可以预见，她所到之处的一切，都将化为和她掌中利刃同样的死寂黑石。
不过，女巫还记得自己不是来摧毁这个位面的，灵魂游戏需要这个位面，这里的每个梦境，每个灵魂都是灵魂游戏资产的一部分。
她伸手在脸上的缝隙一按，将妆容轻轻抚平，涌过云海的黑雾也随之消散了，只是光明不再。
“你就只有这个水平吗？Lv.3巅峰？
“你的创造者还不出来？是打算坐视你毁灭，自己无动于衷？”
拖着长剑，女巫一步步向前走去，路上兴意阑珊地打量周遭盖上一层黑色薄冰的梦境，寻找自己想要的目标。
仅仅交手一次，战斗就结束了。
等级之间的压制相当恐怖，虽然跨级作战并非不可能，但面对女巫这样以破坏力著称的存在，专攻梦境领域，不擅作战的伊娃实在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回，即使来的不是人形瘟疫般的女巫，也会是其他高级“执行人”。
既然灵魂游戏已经决定将这个位面纳入掌控，事情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位面臣服。
直到在伊娃身前站定，女巫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像个人的评级是由最强的能力决定的一样，位面的等级也是由位面中的最强者决定的。可自始至终，女巫都没感觉到比伊娃更强的意识体的存在。
她不擅侦查，稍有隐匿能力就能瞒过她的感知。又或者，那位创造者已经逃向了其他地方......
“也不知道先杀了你，再拆了这些梦境，够不够让那位拿出Lv.4的真实水平展示一下？”
“到时候，我们大概能好好讨论一下这个位面归化的相关事宜了。”
等了几秒，女巫失望地在空中转了个剑花，举剑劈落。
“住手！”
一道身影从灯塔内部闪出，拼命冲到伊娃身前，试着拦住砍下的剑锋。
气势不错，然而动作实在是太慢。
要不是女巫本来就有意等待，刻意收住了力，以那人的速度，赶到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结果这位姗姗来迟的角色，又让这件简单的差事变得复杂起来。
“不准伤害伊娃！”约莫七八岁的女孩高举双手，试着阻挡女巫，但是她还没有伊娃高，只得吃力地踮着脚，拼命把手抬高。
“你又是哪位？”
女巫缓缓收回长剑，眉头皱得更深。
如果伍天然在场，肯定能认出这个穿着花裙子的女孩。她当初为了逃出迷梦位面，正是从这个孩子的梦境途径，又被对方所救，这才逃出伊娃的魔爪。
这个孩子是玛丽。
不仅如此，灯塔内部很快跑出更多孩子，一个接一个围在伊娃身边，螳臂当车似的想要筑起一堵人墙。
“你要找的是我们！”
“跟它没关系，不准欺负伊娃！”
“谁让你们出来的？”伊娃的呵斥声被淹没在这群孩子的大呼小叫里，它试着用翅膀推开它们，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用更大的声音喊道，“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
“我看得出来。”女巫松开手让长剑自行消散，省得戳到哪个冒失的小个子。
她伸手提起一个抱住她的腿的小孩扔回人堆，试着核实自己的感知和眼前所见。
伊娃身为召唤物，与创造者之间有若隐若现的联系，当这些孩子现身时，那份连接骤然增强，如有实质。
也就是说，这群和普通人无异，实际上因为伊娃个个都算是Lv.3的儿童，就是伊娃的创造者。
一个被集体所创造的召唤物？而且召唤物的能力超出创造者这么多？
灵魂游戏的资料库里甚至都没记载过这种情况。
方才女巫扔回去的小个子又冲上前，结果被女巫摁着脑袋无法近前，一双小短手怎么也够不到女巫，情急之下大叫着求助。
“播音员先生！”
有这个孩子带头，其他孩子纷纷想起了自己心中最牢靠的人物，齐齐喊出每个人印象里都不一样的称呼。
“红衣服叔叔！”
“电台人！”
仿佛这个愿望得到了应允，几缕姗姗来迟的金芒从清醒梦境里钻出，渗入灯塔，下一刻，一道严厉的声音从灯塔里传出。
“回去，孩子们，回去！”
孩子们如获至宝般望向声音的来源，虽担心伊娃的情况，但出于信任还是听从指挥，他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回到灯塔。
有孩子试着从灯塔门前探头偷看，结果那人走出灯塔时顺手带上了门，惹得门后发出阵阵抗议。
这位姗姗来迟的特殊角色穿着一件红色长西装外套，持着手杖。
他一开始步履僵硬，身形和表情不断变化，好像在不同的情境下切换，不论如何改变，都是一副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样子。
等到走到伊娃身边，他的轮廓终于稳定下来，脸上逐渐浮现出生动的神采，沉稳的表情不再，却是紧张地深吸一口气。
作为迷梦位面方唯一一个生理心理年龄都成年的人类，莫名从梦中被推到前台的播音员先生极力掩盖自己的紧张，他来到伊娃和女巫中间，操着一口标准的播音腔开了口。
“我或许没有介入你们谈话的资格，但我愿意替他们解释这一切，也许听了我的说法之后，您能放过伊娃。”
女巫端详了一下面前这人，她知道这家伙，在很多梦境的报告里都出现了这位“播音员先生”。
这家伙不是创造者之一，但那群孩子显然很信任他，拼命想要把他也变成创造者，结果印象又不统一。
他们彼此不同的理解和记忆创造出了数个版本的“播音员”，导致他虽然保持着清醒，灵魂却在各个梦境间不断乱窜，以不同孩子眼中的模样现身，甚至性格也不断发生改变。
连做梦都不安稳，某种意义上也挺惨的。
“你的确没有资格——告诉我，Lv.4的那个人在哪？”
“就在这儿，就在我们站着的这里。伊娃，把天空打开，我们没有办法和他们对抗，不达目的，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在女巫无声的威胁和播音员的劝导下，伊娃哀叹一声，一抬翼角，揭开附近的梦境云彩。
女巫大大方方地抬头观察从云层间露出的景象，丝毫不担心偷袭——不如说有人偷袭她的话，这件事就会变得简单快捷。
梦境堆场外一片漆黑，天空寂寥，不见半点星光。
“原来这个梦境领域就在星球上......”
视线转向其他方位时，饶是女巫也不由得一惊。
“你们到底对自己的位面做了什么？”
“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是末日做的。”
暗色的蔓生物质爬遍了目光所及的一切，织成一张厚厚的菌毯，覆盖住了曾经的高楼、车辆、行人、植物，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梦境云海敞开后，信号顺利增强，观测部很快给女巫发来了从太空俯瞰的图片——菌毯像真空包装的塑封膜一样把整个星球包裹在内，甚至殃及了其他行星。
位面内所有的行星都停止了运转，菌丝一视同仁地感染了其他星球，星体不再运转，恒星熄灭，大地无光。
菌毯更是彼此如蛛网般连接，将这片星空化作了固定的模型，乍看像是闯进了盘丝洞。
放眼望去，再无生机可言，然而在女巫的感知里，附近那些被菌丝包裹的人形个体生机尚存。
他们的躯体处于静止状态不再生长老化，由于灵魂又存于梦境，在同一颗星球上做着无尽的安眠之梦，躯体和灵魂的关联并未断绝。
也就是说，这个位面的所有人类都还“活着”。
女巫放大来自观测部的图像，在太空中发现了一座形似金字塔的堆叠物。
“太阳旁边那座东西是什么？”
“外来者。”伊娃忧伤地答道，“他们闯入的时候就被菌群抓住了，我没法把它们带走，只能就地造梦，不然他们马上就会死。时间一长，就堆高了。”
“这东西还能感染灵魂？”女巫走出梦境领域，踩向厚厚的菌毯。
看到她的举动，播音员和伊娃均是一惊。
“不要接触它！”
感应到生机的瞬间，菌毯就盖住了女巫的鞋子，试图沿着她的脚上攀。
面对这堆虫子似不断蠕动的东西，女巫自是没有好感，她抬起脚微微一跺，脚上的菌丝就石化死亡，所立之处更是泛开一圈黑石隔离带，外放的力量将路面连同菌毯全数石化。
见状，播音员默默收回了试图去救援的手，望着这景象怔怔出神。
“要是你们早些年来该多好......”
菌丝不依不饶地翻过石圈，继续向内涌动，继而步上石化的后尘。遭到石化的菌丝越堆越高，很快就与女巫腰部平齐，增殖的势头竟没有半分减弱。
女巫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除非她瞬间荡平位面内的所有菌丝，否则这东西只会无穷无尽地试图夺回领地。
她也没有办法解救已经被菌毯包裹的人，他们的肉体已经被侵蚀，化为了菌毯的一部分。
不把肉体剥离出来，灵魂归位的瞬间就会伴随身体陷入永眠。而想要不造成损伤地完美救出躯体，在这菌丝面前更是无稽之谈。
眼前铺天盖地的菌毯，正是Lv.4。
“原来如此，这东西就是位面里最高级的生物。”女巫退回到梦境堆叠形成的云彩上，失去她的维持，菌丝仅用片刻就淹没了半人高的石圈。
眼看它就要触碰到梦境领域最外圈的梦境，伊娃翅膀一挥，扑来的菌丝就软软垂落下去，仿佛睡着了似的。
“如你所见，这里只有梦境了。除了作为创造者的孩子们还能在云端活动，其他人一旦离开梦境就会死。”播音员急切地解释，“求您不要摧毁伊娃，所有的梦境都来源于它的力量，如果你们还需要这个位面，伊娃就必须活着。”
“我勉强接受这个解释，不过，我来这里可不只是为了这一件事。”
女巫返回到伊娃身边，一把推开想要同她交涉的播音员，召出长剑悬在伊娃上方，提出了她的质疑。
“还记得第一个闯进来的那个小个子吗？就是开路的那个人。”
“她离开梦境之前，你本来可以切断灵魂游戏和她的联系，为什么你没那么做？把你的谋划交代清楚，我就考虑和平接收这个位面。”
“谋划？”伊娃用匪夷所思的语气反问，“不是你们阻止我那么做的吗？”
“还装？别以为——”
【够了，女巫，记住你的第一要务。】
【优先查清这个位面遭受感染的全过程，回报灵魂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