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故地重游
在公众眼中，这条环山公路是因山体滑坡事故遭到弃用。
后来随着高铁开通，附近的村镇在动车站点附近搞起旅游产业，建设登山步道和新的环山路，路线发生了不少变化。
因此，伍天然重返这片对她人生而言意义非凡之地时，虽是照着记忆和导航定位沿路走的，结果竟一头扎进了农家乐的后院，和满笼子的土鸡茫然对视。
直到服务生给她指出正路，她才沿着一条曲折的小径，重走回记忆中的山路。
绕过【警告，前方悬崖，车辆请掉头】的指示牌和栏杆，她进入了一片被时光遗忘的领域。
马路因寒冷开裂变形，当初救援人员在附近岩壁上支起的防落石网尚在原地。
偶尔还能在路面上发现异样的刮擦，这也是当年遗留的痕迹。
沿路徐徐前行，绕过山体，时常在她梦中现身的弯道映入眼帘。
“U”字型的大回转不再，剧烈形变的山体吞没了弯道的后半部分，现在的弯道更近似一个镜像的“J”。
乍一看，倒像是修路的人修歪了路面，眼看山路已经一头扎进山体，不得不开个隧道才能通行，遂放弃了这里。
伍天然的目光顺着山坡一路向下。
山林中有圈明显的分界线，遭遇过山火的地方植被显然稀疏矮小，其他部分的树木高耸青葱。
她甚至隐隐能分辨出当年客车坠落的位置，还有她躺着等待救援的地方。
那片区域一如当年，还是片林间草地，就像有人伸手在林子里戳了个洞似的。
过去的几年里，她设想过无数次自己回到这里时会做的事。
从自言自语到寻短见，再到以茶代酒和烧香，几乎无所不包，但事实总是超乎预想......
宁静。
站在山路的栏杆边，望着当年车辆坠崖的这条路线，她的内心唯有宁静。
为什么偏偏是这里，为什么一切都从这里开始？
疑问仍在困扰她，但这些问题是留给未来的她去解决的。
现在，她只想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眺望劫后余生的山林。
五年过去，滑坡后的山体上已经生出了树木，覆满青草。
植物们长得歪歪斜斜，但奋力向上挺着身子。
她也能从死亡中萌发新生吗？
伍天然从山景中抽离，漫无目的地眺望公路两侧，她意外发现在不远处的路旁有座碑，这是不存在于她记忆中的物品。
石碑很小，正面刻有【1659.11.15】，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姓名，不多不少，正好42个。
石碑的基座淡淡蒙尘，几束干透了的鲜花零落地散在附近，有的已经融入泥土。
仔细一看，旁边还摆着腐烂的玩偶，一些生锈的个人物品，以及一座小小的香炉，里面有燃烧过纸钱的痕迹。
小荷就是在这里代她献花的吗？
她惊觉自己空手而来，忘记买贡品或者祭物，身为幸存者，她竟没有多少表示，愧疚感油然而生。
不过，伍天然很快想到自己还有一样东西能给他们，她此刻才明白，正是这东西给了她返回这里的勇气。
“这不是一场意外，这是人为制造的事故。”
她对石碑轻声承诺。
“我会找到凶手的。不管究竟是谁，究竟在哪，我一定会查清真相，我保证。”
她所拥有的线索稀少，但已经足够指出调查方向。
凶手是能够使用能力的人，或玩家，五年前已经抵达Lv.2甚至更高等级。
其中一种能力是，不附带元素属性的，拥有极高破坏力的范围性能力。
另一种能力是，燃烧过程相反，能够同时伤害灵魂和肉体的高温火焰。
当年灵魂游戏里还没有【干涉度】的概念，但玩家们等级明确，且所有玩家必须保持长期活跃，无法脱离游戏。
假设凶手是玩家，并且活到了现在，对方就必定同其他玩家接触。
以能力和时间为线索展开排查，她一定能有所收获。
假设凶手是能够利用能力的非玩家，情况就会复杂许多。
世界太大了，凶手可能离开东黎前往外国，也可能隐藏在某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然而“身怀利刃，杀心自起”，拥有如此恐怖的能力，这人或许会在犯案后选择隐藏一时来躲避追捕。
可只要在人类社会中生活，凶手某日一定会再次使用能力来处理困难或冲突，这就是伍天然缉凶的机会。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需要加强和第三局的合作，代行者的身份可以帮她做到这件事，但她不善和人交际，这条路一定会很艰难。
又或者，还有其他办法......
想明白这两条路线，她如释重负，终于在良心和对未来的向往间找到了一条真正合适的路。
她可以为了复仇变强，深入超凡者的领域来查清真相，这两件事是可以并行的。
如果她能早一点知道这些就好了......
她真傻。
小荷是对的，她要是真想告慰死者，想让他们的死亡不至于毫无意义，想让死去的人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就该向前看，活出更精彩的人生。
“伍天然？”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是天然吗？”
伍天然太过投入于思考，丝毫没察觉有人靠近自己。
曾经被记者围追堵截，反复逼问的恐惧一闪而逝，她侧过头，发现一名手捧花束，提着一桶扫墓工具的中年妇女站在自己身边。
“真的是你！天哪，你的样子几乎没变......我光看侧脸就认出来了。”
女人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她放下水桶，将一缕碎发拢至耳后。
“我今天穿得乱糟糟的，看着真不像话，是不是认不出我了？人家都说我更年期提前了......”
久远的记忆随着话音解冻，眼前满头灰白，皱纹深刻的女人，逐渐和伍天然记忆中的一道人影重合。
记忆中的那个人会在她前去串门玩耍的时候给她塞零食，就算为了家务奔忙在家中各处，也会不厌其烦地抽空提醒两个孩子不要凑得离电视太近，反复纠正她们的坐姿。
“你是......梦瑶的妈妈？”
“啊，你还记得我啊，真好。”
李梦瑶的母亲在她身边蹲下身，颇为急切地观察着她，左右来回看着，仿佛想从她身上找到什么似的。
最后，她牵起伍天然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感叹。
“真好，都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