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孤注一掷，以众凌寡（4000）

来护儿为了尽快将掖县攻下，也是打算下死力了。

他亲自挑拣选锋勇士，得二百人，皆身披双层甲胄，不顾矢石，在己方射出的弓箭策应下，猛攻城墙。

同时，为了防止出现逃兵，来护儿还让副将周法尚带人押阵。

如果有士卒胆敢畏缩不前，退后逃跑，就地行使军法，将他们斩首示众。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容不得他有半点心慈手软。

来护儿将手中一万四千余人分成三批。

一批负责警戒，防止高腾带骁骑军前来骚扰。

另外两批则一刻不停，轮流上前攻打掖县城墙。

“随我来……”

来护儿身先士卒，亲自带队逼近到城墙底下，接着顺云梯而上，欲要冲到城头。

二百选锋悍不畏死，跟在来护儿身后，奋不顾身的攀爬云梯。

城墙上的守卒为了防守，也拼尽全力。

他们将靠近城墙的民居全都拆毁，收获了一大批砖石木头。

搬上城墙之后，就当做滚木礌石，使劲往下砸。

另外，守卒们还将弓箭集中使用，看见底下谁快要接近城头了，立马就是一阵箭雨过去。

虽然艰难，可终究还是没让来护儿带人冲上城头。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四个时辰。

从早上的巳时到下午的申时，双方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

来护儿一共带人冲了三次，身边的两百选锋也阵亡了三分之二。

每次冲锋，城墙上的防御虽然总是看着摇摇欲坠，但却能够将来护儿他们死死挡住，没让他们抓住一丝机会冲到城头上。

到后来，来护儿也有些冲不动了。

“唉……”

他看着依旧挺立的掖县城墙，又回头身边血染征袍的残余选锋，不甘的叹了口气。

“天不佑我……”

……

高腾发现来护儿想要孤注一掷的意图以后，自然不可能只在一边看着。

他率领骁骑军，不断试探着官军营地的破绽。

驱马逼近之后，便用弓箭来射杀士卒，以行震慑。

对自己武力十分自信的高腾，甚至单独冲进大队官军士卒之中左突右撞，杀了十数人后，才跃马而出。

官军士卒们惊骇万分，纷纷不敢直面高腾，朝着两边跑动，导致阵型产生了不小的混乱。

趁此良机，高腾则带着骁骑军，在后面驱赶败兵，打散了官军两个小阵，杀伤数百人。

要不是后面官军反应过来，在骁骑军前方摆放鹿角拒马，迫使高腾改变了方向，这才没造成更大的损失。

不过，经此一战，挡在高腾面前的官军士气低落，拿他更加没有办法。

高腾甚至一度带着小队精锐打穿阵型，来到了攻城官军的侧翼，并升起自己的大旗，炫耀兵威，引发一片骚动。

这时正值来护儿带人第二次冲锋。

他本来已经快要冲上城墙，却因为城下传来喧哗，导致后力不济，只能败退回来。

得知原委之后，愤怒的来护儿问罪负责抵挡骁骑军的裨将，狠狠打了他一顿军棍。

但为了不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来护儿只能再次加派人手，负责牵制高腾的骁骑军。

高腾见自己支援城内的目的达到，带着骁骑军脱战，重新游离在周围，寻找下一次机会。

有他在，来护儿就别想攻破掖县。

……

而在另一处战场。

来整带着五千人，如今正陷入到高旷四人一万八千众的围攻之中。

来整本想率军急行，赶在敌军之前到达海岸，然后操纵船只离岸航行，躲避贼寇的攻击。

船只足有数百艘，留守的士卒只有千人，根本操纵不了如此数量的船只。

如果没有来整的这五千人，船只只能停靠在水寨中，动弹不得，然后被赶来的贼寇白白俘获。

来整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没了海船，他们这些水师可就像是失去爪牙的老虎，连后路都没有了。

可带兵行到半路，来整就发现情况似乎不妙。

贼寇竟然就在当道上列阵，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显然，对方是想在此处拦截自己。

来整知道，此时绝对不能盲目后撤。

否则己方这五千人一定会拔腿就跑，根本不会管什么狗屁阵型。

到时候，贼寇只要派出人手追击，保准就能收获一场大胜。

来整还惦记着父亲来护儿交给自己的任务，可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逃回去。

他无奈之下，只能就地修建简易营寨，引敌人来攻。

借助营寨防御，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消双方的兵力差距。

在来整的印象中，这些反对朝廷的贼寇一向都是未经训练的农夫，人数虽多，可对军阵之事丝毫不了解，在战场上也只是靠着血勇之气战斗。

己方只要挺过最初一段时间的攻击，贼寇自会力竭，到时候反击的机会就来了。

他手上这五千人可是久经沙场的官军，岂是那些乌合之众可比的？

不过，来整这回可想错了。

高旷四人率领的一万八千名士卒，可不是什么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

高腾一向将军队视作自己打天下的本钱，在他们身上花的心思可不少。

凡欲兴师，必先教战。

高腾对新招收的士卒们，都要先让他们学习军中离合聚散之法，辨金鼓旗帜，谙进退应变。

然后才是壮体魄，练器械，习战阵杀人之术。

通常需要半年到九个月的时间，新兵才会成为高腾眼中一个合格的战场杀器。

这一万八千人中，有五千余人是高腾的中军亲营，受到过他亲自训练，战力与官军精锐相比，丝毫不落下风。

剩下的四军士卒，虽然不能与亲营相比，可也不是什么赢兵，至少敢打敢拼，不缺勇气。

见来整扎枪成寨，高旷四人当即下令攻击。

他们各自率领数千士卒，从四面将来整五千人团团围住，然后同时进攻。

“杀……”

亲营士卒们冲在最前面，手持各种合用的兵杖，有长枪、大斧、横刀、步槊、铁鞭，顶着盾牌，成群结队的冲到来整的简易营地旁边。

接着，亲营士卒们操起大斧，狠狠砍下，将扎成一堆的长枪劈散。

随即，他们便横着身子，凶狠的撞进了敌人之中。

而在后面，有手持弓箭的同伴，正在往敌军扎堆处射出箭雨，掩护这些冲阵的勇士。

“嗖嗖嗖……”

箭雨落下，十数名官军士卒因为身上无甲，被射中了要害部位，鲜血飞溅，含恨倒下。

亲营士卒们满脸狞笑，手中器械乱舞，三三两两，互相配合，杀得敌人胆战心惊，所过之处几乎都是残肢断臂。

“啊……”

官军士卒哪里见过这么凶悍的对手，顿时被吓得连连后撤。

“往后，往后退……”

来整张大嘴巴，看着连连后撤的阵线，顿时有些难绷。

开玩笑呢吧，这才过了多久，前阵就被打崩了？！！

到底谁是官军呀？！！！

来整穿着一身黑甲，手中端着一把长槊，见此情形，果断带亲卫拦住那些往后的败兵。

“不许退！！！”

“给我回去战斗………”

来整神情冷酷，对败兵的哀求充耳不闻，只是用利刃将他们逼回去。

“后退者，死！！！”

见到扒拉着还在往后退的败兵，来整毫不客气，当即下令道：“杀！”

他手中长槊一捅，顿时将那名吓破胆子的败兵捅了个对穿。

来整亲卫也学着他，砍杀那些还想往后逃的败兵。

不过片刻功夫，就有十多名败兵被杀死，脑袋被割下来，挂在长杆上，吓得周围官军士卒颤颤惊惊，个个都噤若寒蝉。

没办法，他们只能鼓起勇气，重新冲了回去。

“哼，跟我来……”

来整见阵线总算稳住，便招呼亲卫，准备亲自带人冲一冲，将敌人的进攻给打退。

他组织起数百战卒，前排端着长枪，后面跟着弓箭手，行列整齐，步调一致，慢慢逼近正在大杀特杀的亲营士卒。

“挺枪，刺！”

来整大喝，命令前排的长枪手攻击。

他同样挺直手中长槊，如同毒蛇獠牙般，刁钻的刺向一名亲营士卒胸膛。

那名亲营士卒浑身浴血，正用一把铁挝扯开了敌人的喉咙，脸上杀意弥漫。

突然，他瞥见一把寒光闪烁的槊锋正朝着自己胸口刺来，顿时想要侧身躲开，再反杀对方。

不过，来整动作凌厉迅猛，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槊锋正中胸口，从背后透出。

“死！”

来整双手一抖，再往回收，便将长槊从敌人身体内抽出来，继续杀向下一个目标。

只是，他没想到，那名亲营士卒并没有死透，胸口被刺穿，却还是挣扎着伸出手用力拽着槊杆。

同时扬起另外一只手上的铁挝，朝着来整脸上抓来。

见他如此凶悍，来整脸色有些难看。

若眼前之敌都像他一样，自己这五千人今天恐怕就要折戟在此了。

“直娘贼，这些贼寇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来整长槊一拨，将铁挝弹开，接着槊锋划过对方的喉咙，彻底结果了他。

来整黑着脸，放眼向四周看去。

厮杀依旧焦灼，可隐约能够看出来，阵线一直在向己方这边移动。

这代表着什么，来整很清楚。

“又要顶不住了？！！”

他胸口生出一股闷气，浑身难受，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撑爆了。

在出发之前，来整还颇有信心，觉得靠着手上的五千人，贼寇就算是己方的三倍，也一定能够完成阿耶交给自己的任务。

可现在，他已经彻底懵了。

如今已经不是能不能完成任务的事，而是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杀！！”

来整如同困虎，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

郑度看着战场上的局势对己方有利，整个人放松得很。

他不是战将，没有领兵冲锋，而是站在一处高地俯瞰战场。

“哈哈，亲营不愧是总管亲领的强兵……”

“官军阵型乱象已显，士卒们只要再加把劲，马上就可以歼灭他们。等之后再去抢夺战船，就算完成总管交代的任务了。”

郑度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亲营出手，可依旧不免对他们的战力啧啧称奇。

很难想象，这些人一年前、半年多前，都还是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农夫、难民。

只是被高腾收归麾下，然后亲自带着训练了几个月，随即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总管真乃神人也。”

“光靠这手练兵的本事，就已经不亚于古之名将了。若能得此十万众，横行天下，谁可为敌手？”

郑度不禁感慨到，觉得自己果真是投对了人，以后说不定还真能博得一场大富贵。

高腾年纪虽小，可手段不凡，且能听进人言，有明主之相。

如今更是已经占据三郡之地，手下兵马数万，户口二十多万有近百万人。

天下间，试问谁能在他这个年纪，作出这番事业来？

以后若能全据古青州地，再有自己等人辅佐，想要不一飞冲天都难啊。

郑度闲适的捋了捋胡须，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总管取天下后，我若能得一公侯之位，光大门楣，此生无憾矣。”

半晌后，郑度轻笑着摇了摇头。

“哈哈，如今谈论这个还为时尚早啊。”

他重新将心思放在眼前的战事上。

战场上一处，引起了郑度的注意。

“唔，那里是高旷部所在吧？似乎是抓到什么人了？”

郑度将手搭在眼睛上，向那里仔细看去。

……

高旷仰天狂笑，让人将趴在地上受了伤的来整绑起来。

“哈哈哈，你就是这伙官军的主将，也不怎么样嘛？”

“赶紧命令你的手下投降！”

来整喘着粗气，瞪眼骂道：“匹夫，安敢辱我？”

“若不是你手下兵多，以众欺寡，我杀你如同鸡犬尔！”

高旷斜着眼，轻蔑的说道：“呸，大话谁都会说，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我只问你，投不投降，配不配合？！”

来整年轻气盛，对于自己被高旷抓住，深以为耻，自然不愿意轻易屈服。

更何况，他阿耶来护儿还在掖县城外，自己身为人子，怎能向贼寇投降？

“哼，休想！”

高旷对来整的态度嗤之以鼻，本想直接杀了他。

不过又一想：“还是将他留给总管处置吧。”

打定主意，高旷喊道：“将他看好了……”

“是。”

立刻有士卒将来整提起来，用牛皮绳捆好，带了下去。

……

整个战场胜负已分。

来整被高旷抓住，他麾下五千人马全军覆没。

除去战死的一千五百余人，剩余的全都跪地投降，只求能够活命。

用了半天时间清理战场。

四人决定让沈孝安留下看管俘虏，其余三人带着士卒继续出发，前去海岸抢夺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