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怀疑

药下肚，王玑总算是安心了几分，坐回汪洋的床上，再次将视线移到第三篇日记上。

上面的内容在王玑眼中还是那样，一大堆突兀的黑色方块，并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自下而上，自后而前，很快就将第三篇的全部文字都同化为如出一辙的黑色方块。

见状，王玑摇了摇头，知这是视幻觉逐渐加重的迹象。

伸手往后翻了一页，情况一模一样，也是全篇的黑色方块。

王玑无奈，不留痕迹地苦笑一下，合上日记本，准备将其先放起来，省得看着心烦。

“阿玑，不看了？”

“等等看吧，刚喝完药，想躺一躺。”

“...好。”

康裕兴欲言又止，不知王玑为何突然整这一出，但也只能静观其变。

翻身躺回上铺，随手将日记本和手机放到枕边，王玑定定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任由思绪一点点飘离。

想到刚才日记本上黑色方块从后往前的“蔓延”，王玑灵光一闪，想到些什么，连忙坐起身来，翻开日记本第二篇，又到回第一篇——果不其然，那黑色方块也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同化着第二篇的内容，第一篇则是毫无反应。

翻来翻去，从第一页到最后被黑色方块覆盖的一页，确认数遍后，王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是恐惧的表现：

喝药前后，他都以为那黑色方块的视幻觉是刚刚出现的，但其“蔓延”时那种自下而上、自后而前的规律让他突然意识到着本日记本不是只有三页，而是有很多页；虽然自己没写满，可依照这个“蔓延”的规律来看的话，视幻觉的出现时间远要比自己发现的节点早。

王玑掏出手机，打开计时器，眼睁睁看着那些黑色方块从第二篇一半的位置逐渐“蔓延”到全篇，只用了将近1分钟的时间，大概判断出了这“蔓延”的速度；随后从第一页开始往后翻，心中默数着数，直到彻底空白的页数，也就是不再出现黑色方块的页数时才停下。

此时，王玑的手已经颤抖得厉害，连薄薄的书页抓在手中都有些不稳。

他数了...17下。

也就是说，被黑色方块覆盖的日记本内容，已有近十六篇。

这意味着——如果“蔓延”的速度一直没变，从视幻觉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十六分钟了。

十六分钟前他还没找到这个日记本，还在阳台和康裕兴闲聊，在手机里翻找着江琦的邮寄地址。

...

王玑不明白，非常不明白。

他的脑子很乱。

十六分钟前，他不仅没看到这个日记本，更是几乎忘了这个日记本，若不是康裕兴提醒，他根本不会去找这个日记本。

也就是说，这个日记本在十六分钟前的他认知当中，是压根不存在的一个东西。

但...按理说，枕叶脑癌的视幻觉，只会改变患者眼中的世界啊。

像是康裕兴老吃的那碗炸酱面，也是因为作为一个他经常能看到的东西，才被视幻觉影响下变成了他眼中那副克系画风。

一个不被纳入认知中的东西，不可能随着认知发生改变，因为幻觉是主观的错觉，而非客观的真实存在。

十六分钟前的他眼中，就没有这个日记本，那被视幻觉所改变的物体就不该是这个日记本，更该是阳台外的景、屁股下的小马扎甚至屋内的康裕兴。

无论是他认知中这寝室内外的任何一样都有可能，唯独，就不该是这个被他遗落在角落和记忆之外的日记本。

王玑陷入沉思，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子怀疑来：

莫非...现在是“第二视界”？这日记本只是“第二视界”中的幻觉，像是“人皮犬”、“巨嘴”那样？

不是没这个可能。

王玑抬头，探出半个身子，瞥了眼在汪洋床上刷美女短视频的康裕兴，骤然开口发问：

“康，你为啥不回自己床上躺着？”

康裕兴闻声懵了一下，扭头扫了眼宿舍，才意识到是王玑在叫自己：

“啊？我等着看你日记呢，懒得上去了，况且汪洋这床我也躺习惯了，又软有大，舒服得很。

而且，这屋里就咱俩，你上去，我也上去，咱俩铺子还面对面，大白天的两个男人在床上四目相对，虽然没脱衣服什么的，但总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有点道理。得，那你接着躺吧，当我没说。”

“好。阿玑，你要不也过来躺躺？反正老汪洋这床不放杂物，够大，咱俩凑合凑合也能挤下；或者你下来我上去？”

说着，康裕兴还往里靠了靠，让出半个人躺的身位来，顺带拍了拍，颇有种“苏妲己恭迎大王”的骚感。

王玑见此，嘴角一抽，登时打消了脑中对康裕兴的怀疑，严词拒绝道：

“不用。我就问一嘴，你躺吧。”

“好，有事喊我哈。”

“嗯。”

王玑不再言语，将身子收了回来，低头闭眼细细感受——手中的日记本并不轻薄，握在手中有种厚实感，真实无比。

就刚才那个说话方式和逻辑，是康裕兴本人没错了。

既然康裕兴是真的，那也就说明自己现在不是在“第二视界”中，最多只有视幻觉。

手中的触感真实，这日记本...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刚才康裕兴也能看到，更是旁证了这一点。

可刚才的那些黑色方块？

王玑揉了揉眉，思维有些混乱了，感觉无论怎么解释，都不太对劲。

思来想去，“日记本上的视幻觉‘黑色方块’从十六分钟前开始”和“现在是在现实中”这两个逻辑并列成立的情况似乎根本就不存在，无论怎样都该有一项是错误的，才能允许另一项的成立。

不过，如果非要去其一，王玑更倾向于否认前者。

原因很简单：前者虽然是王玑观测得来，但本质是个“推测”；而后者经过康裕兴这一“有力证人”旁证下，完全可以当做一个“结论”。

这里的推测可能是错误的，但结论一定是正确的。

在已经确定后者为正确结果的前提下，王玑再次代入自己的思维，倒着推，勉强得出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解释：

日记本上的“黑色方块”是视幻觉没错，但并非出现于十六分钟前，只不过是自己翻到第三篇时视幻觉出现，直接将第三篇之后的内容全部在一瞬间内完成同化，并没有按照自己观测到的速度进行一个“蔓延”的过程。

唯有这样解释，一切才说得通。

虽然视幻觉会选择“侵染”一个偶然下才再次出现到自己面前的日记本这一点很可疑，但也许只是个意外吧。

也许吧，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