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夕阳
正吃着最后剩下的一点牛扒饭，突然间璀璨的金光撞进王玑眼中，让他刹那就愣了神，先是懵逼地看了看自己反光的餐盘和手机屏幕，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窗户。
窗外，一轮夕阳斜挂空中，很低，离地面的距离大概王玑视野中一个手指头那么近。
白天的阳光通常是白色的，快日落便成了金色，日落开始时转成赤色，半截沉到山下，则为红色。
此时，正是金色。
王玑呆呆地直视着太阳，直视着毫不吝啬铺满整层二食堂的落日余晖，大脑当场宕机。
夕...夕阳？
大中午的，为什么会有夕阳？
王玑看着夕阳失了神，也忘了咀嚼，嗓子眼立刻卡了东西。
“唔...咳咳，咳咳咳！”
喉咙噎住，生理反应下登时就是剧烈的咳嗽。
咳嗽还没结束，一阵头痛感就毫无征兆地袭来，眼前的世界也开始流动，一如三天前那次当着康裕兴等人面的犯病，物体、色彩甚至是空气都开始扭曲，像是活了过来，直接带给王玑这个观者难以忍受的恶心、反胃和晕眩感。
只是片刻，王玑胃里就翻江倒海，他弓起身子，摇摇晃晃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无意间踢倒旁边的好几个椅子，闹出不小的动静。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又一阵快要把胆汁都咳出的咳嗽后，胃里的东西冲向喉咙，王玑来不及跑向厕所，直接当着整层二食堂人的面呕吐起来，并且是喷射状呕吐。
“呕，呕~”
整整吐了快一分钟，王玑才停下他的呕吐，看着面前地板上那一团赤色和米色交加的呕吐物，身体虚弱无比，颤颤巍巍伸出手，想向康裕兴借张纸擦一下纸。
“嗯？”
手伸出，却没得到任何回应，甚至听不到康裕兴的声音，王玑感到有些不对劲，费力抬起头，却根本看不见康裕兴的身影。
就连两人坐着一起吃饭的桌子上，王玑对面属于康裕兴的半张桌面上，都是空无一物，凳子也靠里插着，毫无刚才坐过人的迹象。
“康？”
“康裕兴？”
王玑双手撑住桌子，勉强站直身体，左右歪头看去，还是没发现康裕兴那标志性的一头卷毛；他声音嘶哑地喊了几声，却不见康裕兴应答——对方就像是突然间消失了一样。
环顾四周，食堂里也突然变得很奇怪：似乎，只是转瞬间人便少了大半。
剩下的人中，靠得近的一部分像根本注意不到他这边的动静，就连他开口借纸也无动于衷，如同根本看不见他一样。
另一部分打扮很奇怪，都穿着长袖长裤，像是昨天在食堂看到的那两个怪人一样，但却都看向他这边，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忌惮和警惕，见他走来几步便立刻后退，不给王玑半点靠近的机会。
无奈，王玑只得走回原位，靠着桌子旁的支撑柱，大口喘着气，想要先恢复点力气。
十秒，二十秒，一分钟...不到三分钟，王玑眼中的世界就变得稳定，恶心和反胃也渐渐平息。
这次发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像三天前整个世界都变成灰色那样猛烈，反而更像是受到什么东西刺激的应激发病。
虽然很难受，但对王玑而言，这还不算太差：
至少，这是枕叶脑癌正常的犯病反应，而不是什么狗日的“第二视界”。
目光再扫过四周，这么久的时间里，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上来给王玑递张纸，或是热心地关切他两句——大家都像几分钟前那样，各做各的事，无论是食堂的工作人员还是前来就餐的同学，最多只是远远看着他、躲着他。
王玑摇摇头，既有些无奈，也有些心酸。
也对，大家都怕像扶起倒地老人反被讹那样，担没必要担的责任吧。
如果自己是个正常人，搁食堂看见这么一幕，怕也是会避而远之，哪里会想着上前帮忙呢？
看了眼地上的一大滩呕吐物，虽然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无力，但他也只能自己来处理了。
只是奇怪，康裕兴不知道跑哪去了...
王玑一步一步走向食堂的卫生间，从里面找了根拖把，又走回原位，想要将地面上的呕吐物拖干净。
虽然自己刚发完病，但食堂的工作人员都无动于衷，只能自己来处理了，总不能...就让这些呕吐物待在这儿吧？
握紧拖把，王玑低头，正要拖地时，眼前却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一下，那刺眼的金光再次洒进二食堂，铺满地面，也将那滩呕吐物照得发亮。
王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时，地上的呕吐物竟变成了绿色，其中还有不少奇形怪状的触须，就像是...他发病时看康裕兴碗里“炸酱面”的样子。
视幻觉吗？倒也正常...毕竟刚发过病。
出现“第二视界”前，自己看康裕兴最爱吃的克系画风炸酱面，也是这个样子。
只是...这些恶心玩意不在康裕兴炸酱面里待着，怎么跑到我呕吐物里了？
疑惑一闪而过，王玑感觉哪里不对劲，就像是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掉了。
眯起眼睛，正当他想要看清那滩由蠕动着的触须和绿色血液状粘稠液体构成的呕吐物时，肩膀却突然被人一拍，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康裕兴的声音：
“阿玑，阿玑！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啊？康？我，你，刚才...”
“别说话了，你先坐会儿，我拖吧。你缓缓。”
“...好。”
康裕兴的出现，让王玑大约猜到，自己刚才是进入了“第二视界”，所以才看到时间不对的夕阳、看到奇怪穿着的人群。
想清楚这个，趁康拖地时，王玑转头，看向四周，一切果真都恢复了正常，远处的人群对着这边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个穿白色厨师服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向他们询问了两句，被康裕兴胡诌两嘴应付了过去。
王玑沉默不语，静静看着一切，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在看电影一样——明明屏幕上的人都演得很像、很代入，但王玑就是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出他们是演员。
...
拖完地，康裕兴向食堂工作人员连连道歉几句，搀着王玑走了，路上还带着些许惭愧开口道：
“唉！阿玑，我的错。本以为你就是不好吃面，没想到是不能吃，吃一碗吐成这样；哥们儿间有啥需要瞒的？你和我说就好了。这次我的，不该硬给你吃，等会带你吃猪肘去。”
“好。”
王玑点点头，看着康裕兴的侧脸，感受到了对方的关切，默默将一句话憋进心里：
“可是...我吃的，不是牛扒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