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阵图

西大陆的屏障会破碎得比你想象得还要更早。

——远古太阳神

克莱恩轻叩资料室的门扉，门后传来的是老尼尔那沉稳的声音，自从他转职文职后，这里便仿佛成了他的办公室，而对面房间便是武器库。现在，资料室也成为了克莱恩近期进行神秘学课程学习的场所。

克莱恩踏入资料室，迎面而来的便是老尼尔那热情洋溢的招呼声：“哈哈，欢迎我们的占卜大师大驾光临！”

克莱恩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老尼尔的玩笑，他这两天确实常去占卜俱乐部。于是，他笑着回应：“尼尔先生，占卜家若是不去占卜俱乐部，恐怕就得去马戏团献艺了。”

老尼尔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什么，他笑着说：“你和小戴莉还真有得一拼，她也总是把自己当作真正的通灵者。”

想起那位风格明显的通灵者戴莉小姐，克莱恩瞅了瞅嘴角，不过老尼尔这话确实提醒了克莱恩，是时候想办法将“扮演法”隐晦的告知值夜者小队的成员了。

之所以是隐晦的告知，是因为他曾答应过为他详细解说过“扮演法”的那位“诡秘天使”，不能用现实中的身份直接外泄“扮演法”。于是他对老尼尔说道：“其实我去占卜，也算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这几天，我耳边的呓语都少了许多。”

老尼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占卜这种事情，成本几乎为零。”

看到老尼尔的第一联想居然是成本，克莱恩不禁有些无奈，他顺着话题说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成本，入会费就得五镑呢。”而且这五镑现在还是外债。

老尼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笑着说：“这五镑你没申请报销吗？潜入占卜俱乐部打探消息，这可是正当消费。”

克莱恩有些惊讶：“这也能报销？”

老尼尔理直气壮地回答：“当然，这是为了工作而付出的必要开销。”

接着，老尼尔开始游说克莱恩在写报销申请书时，顺便帮他申请一份关于购置非凡材料的费用。克莱恩在苦笑中答应了下来。

老尼尔见状，满意地笑着把话题牵引到了他本来想说的方向，他递给克莱恩一张配有画像的纸张，“看看这个克莱恩，根据昨天送来这个案子文件的警察说，报案人是在占卜俱乐部找一位叫做克莱恩-莫雷蒂的占卜大师占卜后，才被引导着想起案情的。”

克莱恩接过纸张，上面是一张通缉令，被通缉的正是特里斯，一位序列八的“教唆者”。克莱恩立刻想起了昨天来占卜的乔伊斯先生。

没等克莱恩过多思索，他便被掌声惊醒。老尼尔轻拍双手，笑容可掬地道：“好了，占卜大师，是时候开启新的学习旅程了。今日的内容颇为深奥，结合了理论与实践。”言罢，他取出一套精致的模具，轻轻放在桌上。

克莱恩立刻收敛思绪，聚精会神地打量起这套模具。它是一个半米直径的圆箱，老尼尔轻轻打开盖子，并将盖子随手置于桌脚斜靠，又抬起上层，将上下两层皆平放于桌面。

下层厚约十公分，内置分隔，每个格子里都整齐地摆放着淡黄色的凸印印模，它们并未卡紧，随着圆盘的移动而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木质碰撞声。上层则薄约两公分，里面放置着一些看似用于固定凸印印模的活动架。

这有点像活字印刷啊，克莱恩如是想到。

老尼尔严肃地说道：“今天我们来学习关于阵图的基础知识。阵图是一种用于辅助仪式魔法的工具，它能起到节省自身灵性、增幅魔法效果的作用。”

这让克莱恩立时便想到了在梦境占卜中见过的那个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的阵图。他仔细辨认向那些印模，果然看见了疑似云纹和鳞纹的图案。

老尼尔继续介绍道：“低灵性的灵性材料，以特定的方式排列绘制，能与游离的无主灵性产生共鸣，从而替代一些昂贵材料在无阵图辅助的仪式魔法中起到的作用，也可以将仪式魔法的效果增强或者复制。甚至有几种特定的阵图能降低一些中、高序列魔药在被吞服时产生失控的概率，当然，那种高端阵图不是我们现在能接触的。”

根据他先前了解的知识，他理解下来的灵性，应该是智慧生物的大脑产生的一种磁场，可无主灵性的说法则完全推翻了他的理解，于是他惊奇的问道：“无主的灵性？”

“对，灵性无处不在，它们或许来自物品或者低智生物自然产生，也或许来自一些逝去的高位生物溢散。而这些未被某个意志操控的灵性便是无主灵性，利用阵图，我们可以获得操控它们的能力。”

解释完这个名词，老尼尔指向装有印模的盘子道：“好了，现在让我们回到今天的课程中来，这便是图纹盘，其中的每个印模都是最标准的形式。”接着又指向装有活动固定架的盘子道：“此为印图盘，利用这些辅助架固定印模，只要严格遵守阵图的绘制标准，便可将合格的阵图印于承载物上。感谢罗塞尔大帝的发明，这使得绘制阵图不再依赖手感，大大减少了灵性对冲的风险。”

确定了，这就是活字印刷，或者说活图印刷，这也算华夏文化在异世界发扬光大？克莱恩难得的在课堂上走神。

老尼尔将图纹盘中的印模一样拿出一个，放置于桌面。克莱恩仔细观察，发现每个印模约一公分厚，下方的印模与上方的一模一样，显然每种印模在套内都有多个备份。

桌面上摆放了27种图样，各不相同，但其中也有一些似乎是描绘的同一种图纹，比如其中云纹就有三种变体。

老尼尔注意到克莱恩专注的目光，便指向那三种云纹继续讲解：“这种是云纹，已知的云纹有六种，但这套里面只有最基础的三种，毕竟高端的阵图我们就算绘制出来也掌控不了。云纹主要的用途是沟通无主灵性，这三种云纹分别代表：融于大地的灵性、溶于海洋的灵性和空气中漂流的灵性。”

随后，老尼尔详细解释了这27种图纹在阵图中的作用，并强调克莱恩需在课后熟记于心。

紧接着，老尼尔详细阐述了印图盘的复杂性。在绘制阵图时，图纹的数量、朝向、间距等因素均会对效果产生深远影响。而连接图纹的线条，虽无固定形态要求，但不同阵图对直线、曲线及交叉点的比例有着严格规定。比例不当虽不至于引发严重危险，但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完全失效。此外，每个阵图都至少包含两个阵眼，一个用于启动，一个用于输出仪式效果。更复杂的阵图则可能包含多个阵眼，用于放置祭品或增设多个输出口等。

老尼尔指着印图盘的外沿继续道：“一般而言，阵图都会设有外沿，以防灵性无限扩散引发意外。尽管外沿形状并无固定要求，但多数基础阵图采用圆形，且历史上有许多已被证明其最优性的固定阵图。”

言罢，老尼尔转身从资料柜上拿起了一本早就放在那的笔记本，递给克莱恩道“这是我当年学习这阵图时总结的笔记，你可以多看看，有助于你理解它们。”

随后，老尼尔亲自为克莱恩演示了阵图的印制与应用过程。他严格按照固定阵图的要求安放好印图盘，并仔细检查每个角落是否固定牢靠。接着，他将盖子凹面朝上平放在印模盘上，然后取出一瓶密封的深黑色软泥，轻轻倒在其上，形成一层薄薄的覆盖。最后，他动作迅速地将内部已紧密锁定的印图盘精准地印盖在软泥之上，确保印图盘与装有软泥的盖子完美契合，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

与此同时，老尼尔详细地为克莱恩解释道：“面向不同神明祈祷的仪式魔法阵图所需要的载体并不一样。比如这种，这是用夜香草、深眠花、夜藤和少量绯红木烧制的草木灰，糅合了圣化泥土制作而成的一种材料，一旦接触空气，便会迅速凝固成型，它作为这次我们向女神祈祷的阵图载体。”

大约一分钟过后，老尼尔轻轻拿起印图盘，只见其表面光洁如新，未留下任何黑色软泥的痕迹。而盖子中的黑色软泥却已凝结成一个平整的圆盘，上面清晰呈现出阵图的凹印，宛如一幅精致的雕刻作品。

老尼尔缓缓倾斜盖子，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阵图，随着动作的轻微，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仿佛生怕惊碎了这脆弱的阵图。他解释道：“这种材料的载体，能辅助一会儿我们倒进去的灵性材料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进一步增强阵图的效果，但是它非常易碎。”

话音未落，载体在倾斜的盖子下沿轻轻磕碰了一下，克莱恩和老尼尔眼睁睁地看着一条裂纹迅速蔓延而上。

老尼尔冷静地评述道：“比如现在这样，我们损失了五十分之一便士。”克莱恩听后愣了一下，认真计算着这块载体的成本。而老尼尔则微笑着补充：“这也是我偏爱这种材料的原因，一便士能制作几十块，非常适合用来练习。”

随后，他们决定重新制作一次，这次由克莱恩在老尼尔的悉心指导下进行操作。

终于将完整的阵图载体放置于另一张清空的桌上后，老尼尔又拿出七枚符咒半成品，也就是仅有雕刻的纯银金属片，一一放置于阵图的七个阵眼处，又取出一小瓶液态灵性材料倒入阵图载体上凹印的阵图中。

准备工作就绪后，老尼尔开始举行仪式魔法，他要一次就制作七枚沉睡符咒。与普通的仪式魔法相比，这次仅多了一个步骤——在点燃蜡烛后，他将自己的灵性注入阵图中作为开关的那个阵眼。

最终七枚沉睡符咒全数成功，和普通方法制作的并无不同。而那个载体，它仿佛变成了真正的草木灰，薄薄的摊在桌上。这时老尼尔笑着对克莱恩说道“载体是一次性的，它会作为祭品一并被献祭给女神，别担心，花费在载体和倾倒在上面的灵性材料加起来还不到三便士。”

按照克莱恩前几日学习的内容，现阶段的他们一次仪式魔法只能制作一枚符咒，而有了阵图的辅助，直接翻了七倍，而且，是真的很便宜。

克莱恩心中暗自思忖，阵图的效果虽然显著，但制作过程太过繁琐，并不具备战斗中即时使用的潜力，只能作为仪式魔法的辅助工具。

仪式结束后，老尼尔向克莱恩讲述了阵图的历史：“阵图来源早就因为历史断层而无法考证，但最早的记载来自第三纪元末期。当时，诡秘天使殿下在庇护人类时传授了数种固定阵图，包括群体隐匿、材质硬度增强等。那时，阵图技术由我们黑夜教会垄断，当然技术这种东西随着时光的流逝，总归会慢慢普及。现在在基础阵图方面最强的是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他们的阵图模具更为精细复杂。”

不等克莱恩回应，老尼尔又补充道：“不过，据说真正高端的阵图绘制者无需依赖模具。他们能在空气中挥手绘图，随意拓印在薄纸上，得到可以直接以灵性激发的即时性阵图。”

听闻此言，克莱恩不禁想起了穿越前听过的一种名为符箓的东西，觉得这种绘制方式颇为帅气。同时，他脑海中浮现出坐在源堡内的那位诡秘天使的形象，那如同华夏古人般的装束与面容，如果使用符箓般的阵图进行战斗，似乎毫无违和感。

想到这里，克莱恩在内心叹了口气，他并未将安提戈和诡秘天使作为假想敌，只是对这种身不由己，被掌控、被安排的感觉感到不适。

下午时分，克莱恩整理完笔记，与老尼尔道别后，踏上了前往码头区的公共马车，他将在那里与伦纳德小队汇合，一同进行下午的调查。他揉了揉额头，一上午都在背诵阵图的图纹和绘制规则，使得他感到头脑有些胀痛，眼前似乎还残留着那些复杂而繁琐的图样。

前两日，警方根据克莱恩提供的信息进行了深入调查，已经确认在码头区有密修会和极光会成员活动的迹象，但具体的位置尚未锁定。

今日同样没有取得明显的进展，因为距离目标越近，行动就越需要谨慎。任何疏忽都可能打草惊蛇，导致整个计划重新来过。

在这段时间里，特里斯在官方非凡者的视线之外成功取得了“女巫”的配方，那张关于“特里斯”的通缉令或许将永远无法得到回应。

夜幕降临，克莱恩回到家后，登上了源堡，回应了“正义”奥黛丽和“倒吊人”阿尔杰的祈祷。在整个过程中，克莱恩并没有看到那位自称诡秘天使的存在，王座上空空如也，这让他心中略感疑惑，但并未过多深究。

毕竟，如果对方真的时时刻刻都在这里，克莱恩反而会更加心慌。

然而实际上，那位诡秘天使一直在灰雾深处，在克莱恩尚未见过的地方，祂身周是那些银白色的光点，祂逐一数过，5275枚。周围还有数以万计的浅灰色光点，那来自海上的一座殖民地岛屿、霍纳奇斯山脉附近的几个小镇，以及那座隐藏于世人视线之外的山顶奇迹之城。这些光点都在静静的等待，等待着，被渲染上深红色泽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