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最后的晚餐
乔渊的回答，和第一次拒绝颜宝宝时相同，没有任何改变，也不会有改变。
杀死伊姆的机会，各凭本事。
只是……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意料之中，什么也没有，四周，是全新的时间线，透着陌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空荡，仿佛这里空无一物，什么都不曾存在，想必就是先前时间叠层的源头了。
银白色的光辉，若多云天气，却比起多云，更为绚丽几分，好似，那天空云层之后，高悬着一颗无法如瑰宝般的白银烈日，洒落灿灿银辉。
“回不去了么……”
乔渊忽然意识到，最恐怖的，往往是未知。
他下意识蹲下，伸手抓了一把沙土，很轻，轻的仿佛手中之物不存在，让他皱眉道：“这里不对劲。”
颜宝宝环伺两眼后：“嗯，像废墟。”双眸猩红的她一言不发的朝前走，似强者从不回头。
放眼望去，他们像置身于一片银白色的沙漠当中，连绵的沙海连接着银白的天际，如同一体，还有漫天的风沙，愈演愈烈之势。
一时间，分不清天地与方向。
玉最后落下，走了数步后便发出闷哼，自肩膀，心口，腹部，大腿，还有双眸纷纷流出鲜血。
承重的重甲在这一刻若泰山之重，同时，她的身体也呈现难以控制的扭曲颤抖，并非是肢体的抖动，而是难以在眼下时间线里存在的闪烁！
躯体的闪烁，就像，自遥远星系的全息投影，因巨大距离的跨越，所产生撕裂感和模糊。
而时间，则更为遥远。
没支撑几下，玉便噗通踉跄倒地。
乔渊骤然扭头，目中泛起复杂，玉现在的样子，和他刚刚摔下来时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无法承受时间线的扭曲，切割，还有时空错乱等污染。
“坚持住玉！”
虽和玉还不曾说上过一句话，到底也是共患难的同伴，过命的交情，虽然他还对颜宝宝非常无感。
乔渊从怀里取出一颗天山玲珑丹，虽贵重，但眼下，他们三人已然被世界遗忘，成为这片荒芜中唯一值得交托性命，交托后背的伙伴了。
在地上抽搐闪烁的玉，面具下的被鲜血染红的碧色双眸里，看着乔渊手里伸出的药，痛苦的眸子里泛起一抹柔和笑意，却没有去接。
“喂！快劝劝你的随从。”
乔渊皱眉中扭头对颜宝宝喊道，却神色一滞，发现对方在一直朝前走，对即将死亡的玉视而不见。
“你？！”他像是被鱼刺卡住了嗓子。
“喂！颜宝宝！！”
前行的颜宝宝终于停下脚步，她持剑侧身，冷漠的不夹杂任何感情道：“将死之人，累赘。”
乔渊如遭晴天霹雳般，满脸错愕：“你说什么？”
“玉，已然有了觉悟。”
颜宝宝淡漠开口，猩红的目中，仿佛天生冷血，仿佛生来便不带有任何情感。
“你他妈，你就是这么当队长的？”
微微咬牙的乔渊忍不住口吐芬芳，这也是他人生第一次对女孩子骂人，简直荒唐。
不论颜宝宝先前如何，他都可以当做是对方的独特个性，或是冷酷性格，都不算事儿。
对方自称队长，可对自己的亲信，不帮着救治就算了，连一句话，连一眼都不去看？？
仿佛玉不过是路边死去的野狗…无人在意。
要说他为玉的遭遇感到心寒，他此刻更多的是触目惊心，眼前的红发少女竟是这般本性！
和这样的人为伍……
此时，面对乔渊的骂声，颜宝宝喜怒不显，脸色依旧那般冰冷无情：“凯文是个好队长……”
“别他妈提凯文，你不配！”
乔渊思绪如潮，无论是充满义气的周虎，不想拖后腿的查理，还有自始至终都一视同仁的凯文队长，自他升华伊始，便时刻与队友生死与共。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作风，也不是凯文队长一个人的教导，这是作为升华小队，作为升华者，在这岌岌可危的世界里，务必牢记的基本准则。
银月都，作为天启联邦的西部明珠，全联邦位列第三的大都会，也已然退守中心城。
人类能有今天不是因为升华者，而是团结！
若一盘散沙，各自做派，早就灭亡了，然而，眼前这位自上城区空降的特使，却让他感到陌生。
颜宝宝失望的看向乔渊，微微摇头：“优柔寡断，受情感左右理智，愚蠢，空有本事，却不见这风沙之大，很快埋没一切。”
“对，啊对对对，我就应该像你这般无情无义，连最后看一眼也显得多余，才叫理智。”
乔渊脚下的玉已然咽气，最后的动作，是刚刚伸出手，示意他不要为难颜宝宝，似乎无怨无悔。
他不知玉和颜宝宝之间究竟经历过什么，却莫名的感到悲哀，痛苦抽搐的玉，至死，未言一字！
虽和玉不熟，连对方面具下的模样都没有见过，却由衷的，值得他的尊敬。
他伸出手，想掀开玉的面具，又最终收回。
或许，默默无名的死去，亦是安息。
他的情绪略显压抑，一言不发的向前走着。
直觉是对的，他和颜宝宝不是一路人，对方是那种抛弃情感的冰冷机器，而他还藏有余温。
风沙越来越大，似乎，他也快要长眠于此了。
乔渊神色漠然的继续走着，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条没有归期的复仇路，多少有些讽刺。
颜宝宝仍旧从容不迫，似乎更大的场面也都经历过，她的义体左臂蓝光闪烁，像可完全如花骨朵绽开的尖端机甲，里头还具备了强大的风能反应堆。
此刻，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能量，让掌心弹出的全息投影，在飞快分析着附近所有隐患和解法。
根据算法，颜宝宝在不断的调整行走路线。
乔渊置如罔闻，应该给对方的脑袋也换成机器！
时间仿佛凝固般，变得越来越模糊，他们两像在黑暗里摸索前路的迷失者，永远找不到出路。
不知过去多久，乔渊哪怕以最为强壮的魔尊面前行，也渐渐肌肉酸痛，开始大口喘气。
颜宝宝额头上热汗直流，打湿了心口，后背，却还在目光如炬，猩红若烈焰般的充满执念。
乔渊微微瞥了眼，没说话。
他们继续徒劳的走着，永无止境一般，直到乔渊快走不动的时候，每一脚踩下去都仿佛陷入沼泽。
他下意识想到什么，取出那笛子，吹了下。
响应微弱，却还是让他几乎枯寂的双眸，猛的一颤，喊道：“右侧五点钟方向！”
颜宝宝果断扭头一扫，目光熠熠。
在他们又翻过一处高大的银白沙丘后，终于，在肆虐的风沙间，一座恢宏的金色城池挤入眼帘。
乔渊心神震荡，眼皮子直跳，他刚刚，真的已经觉得要长眠在这里了，看来他命不该绝。
他和颜宝宝顶着风沙，渐渐自沙丘下去，接近城池，没想到这里也有城池，衪的王国么。
许是风沙缘故，城墙颇高。
还好，都过去了，他先前给伊姆下的道心蛊魔大法一直没用上，不想，最终竟救了自己一命。
不过对方都和祂融合了，道蛊已无意义。
顾不上了，他气喘吁吁的走进城池拱门，一门之隔，像换了天地，郁郁葱葱的草木，干净的街道，还有一些打扮优雅精致的百姓。
他像是鱼儿回归大海，直接瘫在了地上。
终是可以松懈那么一点点了。
乔渊揉着眼睛，盘膝打坐一番恢复精力，满身都是沙尘的他和颜宝宝，跟流亡难民似的，若非手中还有武器，恐怕进门都难。
好在，都度过了。
“这…这里是……”
半晌，听着颜宝宝较为怪异的口吻，乔渊抬头看去，逐渐也陷入了剧烈的错愕中。
眼前的城池景象，无比的熟悉。
他微微张着嘴不可思议道：“这是…普罗城？”
他看见了远处的野葡萄街！与来时一模一样，还是那般碧色的河道和走廊，还有完好的金色帆船。
他与颜宝宝向前走着，仿佛陷入时间循环般，各种熟悉的街道，宫殿，教堂都相继出现。
“不可能！”乔渊渐渐有些毛骨悚然。
一向镇定的颜宝宝，此刻也产生困惑和强烈警惕，左手攥动，时刻保持着拔出金剑的状态。
乔渊越看越发现哪里不对劲，直到他一把提起眼前那，戴着黑色礼帽，打着领带的金发男人。
嗡嗡嗡！男人惊恐的张开嘴，那每一颗牙齿都完全是一条扎进黄铜牙龈里的机械蠕虫！
他一阵鸡皮疙瘩的松开手。
放眼望去，满城的百姓，统统都是复制人！
他们的动作虽和真人相差不大，但细微之处，仍旧有些僵硬，甚至怪异。这也是乔渊刚刚一时看不出问题所在的原因，还得是贴脸才行。
颜宝宝凝重开口：“这里是衪的世界。”
“草，没完了！”乔渊骂了一句，再次拿出笛子，要去感应伊姆的位置。
他刚把笛子放在嘴边，便目光炯炯的看向前方，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式餐厅。
颜宝宝的扫描仪同样出现了定位。
乔渊果断拔出金鳞刀，谨慎的接近那高大宫殿式餐厅，与颜宝宝一同，默契的踏入餐厅大门。
金色宫殿式餐厅内，足足有五米之高，视野上极为开口，食客络绎不绝，大多在彬彬有礼的用餐。
尤其在餐厅天顶，还描绘着大量维多利亚时期的诸神浮雕，不论是高作主位的宙斯，波塞冬，阿瑞斯等，还是爱神阿佛洛狄忒，神使赫尔墨斯，都色彩鲜明浓艳，栩栩如生。
除却大量浮雕外，还有悠扬的钢琴曲自餐厅一侧传来，使得此处，满是典雅出尘的气氛。
而伊姆，正坐在其中一张长长的桌子后面，那桌子很长很长，盖着白色的餐布，横在大厅当中。
餐桌上自左而右，堆满了各种丰盛鲜美的菜肴，碟子挤着碟子，肉挨着肉，独伊姆一人食。
像极了那幅名画·最后的晚餐。
乔渊微微眯起双眼，比起什么最后的晚餐，那正在进食的奥斯汀·伊姆则无比狰狞。
在对方的身体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血线，就像一块块碎肉，被黑色的煤油给强行粘在了一起，看的极为渗人。
那是先前颜宝宝的杰作。
此刻，正吃的满嘴流油的伊姆，兴奋的抬起头来，冲乔渊和颜宝宝笑道：“一起吃吧？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