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陈府
另一边。
午后的陈府一片死寂，一众负责施粥的丫鬟和仆从跪在陈老夫人院外的冰天雪地里，不敢抬头。
屋内气息不流通，千金求来的续命熏香不要命的点。
百年老参须子，名贵的补品流水一样的被送进去。
陈家老大陈武站在老夫人床前，面色冷峻，不怒自威。
他的对面站着的是一位穿着青色道袍的人，童颜鹤发，看着仙气十足的模样。
二人气场强大，虽未说话，但颇有些旗鼓相当，互不相让的架势，压得周遭的人抬不起头来。
“老神仙，自你来我陈府，我陈府可有怠慢之处？”从陈武的声音之中，隐约能听得出他在压抑着怒火。
“未曾。”野神仙浮尘一甩，回答道。
“陈府将您视为座上宾，更是花费千两白银来求请神像为我娘治病，如今时日已到，为何我娘的病情不但未好，甚至变得更差了？”
陈武说到这里，带着厚茧的手掌用力对着桌面用力一拍，怒道：
“陈某练武之人，本就粗鄙，若今日老神仙不给我陈家一个说法，那就休怪陈某人不客气了。”
那野神仙并未害怕，平静应对：
“陈家主莫要着急，老夫人的性命与我这法器连在一起，为她治病，若是失败，受损的也是我的道元，我怎会骗你。”
一旁，二房的陈文急得跳了起来：“那我娘怎会在事成之后病情突然加重？现在眼看只是吊着一口气了！”
“莫慌，待贫道算上一算。”
说罢，野神仙双眸微敛，手中掐了几个指诀，嘴里念念有词。
叨咕了一会儿，他睁眼看向门外。
“这问题，就出在你家下人之中。”
“贫道说过，要治陈老夫人这病，必要凑齐千人千愿，三千个响头，时限内凑齐后将法器丢入大火之中烧了。”
“如今看来，是下人偷懒，并未凑足千人之数，这与贫道何干啊？”
陈武看那野神仙眸光清明，不像是说谎的模样，迟疑了几秒后吩咐道：“把负责施粥的人带上来。”
很快，几个小丫鬟和家丁就被带了上来。
其中，正有张晨领粥那日聊得最欢的那两位。
家丁到底是练武之人，心理素质还好一些，只是跪在地上有些纳闷。
而那小丫鬟却被吓得哭出了声来，整个人软塌塌地歪在地上，连声说道：
“大老爷，真的不是我们啊！”
“老夫人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偷奸耍滑？每个难民我们都认真检查，是足有千人之数的！”
“而且……而且那老神仙不是也说，说，只要同一天内的人头不重复即可么？奴婢都仔细地盯着，家丁护院守着，并未有同一人领两次的啊！”
此时她身旁的那家丁也是补了一句：
“咱们平日里干活从不偷懒，老爷心中自然有数，依我看，就是这野神仙在糊弄人罢了！”
那野神仙轻笑一声，并未说话，只是眼眸有一闪而过的阴毒之色。
陈武瞧了瞧跪在地上的二人，又看向野神仙，一时之间也无法分辨得出究竟是谁说了谎话。
他心中是更为偏向自家仆从的，一来是知根知底，他们陈家从不苛待下人，对待下人的管束严格，给的待遇也好。
每个下人都是苦命人，谁也不希望这么宝贵的位置让给别人，自然干活一个比一个卖力气，吃点回扣的事是有，他们也不会过分管教，但偷奸耍滑可从未有过。
二来，这陈家乃是做镖局发的家，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个练家子，身子骨硬朗得很，这怪病来得太急，偏巧老夫人刚刚得病，这野神仙就云游至此。
不论怎么说，都透着一股可疑。
只是，他们也是病急乱投医，实在没了办法，只能请这位野神仙给看看。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武的怀疑，野神仙将浮尘搭在手上，淡淡开口：
“贫道算到，这法器正缺一人，此人命格特殊，若三日之内找到此人，将人带到我的面前，陈老夫人这病还有解。”
“若三日之内找不到此人……那也只能说，老夫人命中自该如此，神仙难医。”
“毕竟，”野道人呵呵一笑，话中若有所指：“相遇是缘，贫道只是机缘巧合而来，老夫人的病若是解不开，只能说我们缘分未到，总归不能说是贫道害得老夫人至此吧？”
陈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陈武按下了。
陈武叹了口气：“神仙说得的确有些道理，是陈某唐突了。”
说完，他吩咐下人道：“你们几人，从现在开始仔细回想，有没有遗漏掉什么人，多动动脑子想一想，这是在救你们的命！就跪在这里想，想不出来就不要离开！”
“其他人散了吧！先下去休息，把老神仙请下去喝茶！好好伺候！”
“是！”
“是！奴婢知道了。”
丫鬟和家丁跪在原地，两人低声讨论了很久很久。
最终，两人的目标，锁定在了张晨的身上，并向管家汇报了此事。
他们并不相信张晨命格有什么特殊，但为了保命，他们也只能在记忆里搜刮印象最深的那一个。
陈家的书房里，管家将结果告知了陈文与陈武。
“好，知道了。”陈武想了想：“难民本就居无定所，想要在城外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待会儿请个画师，画一幅画像出来，明日继续施粥，看看那个难民能否再来领粥。”
“若是他来，咱们就将他请到府中。”
“若是他不来，也只能一边施粥，一边派些人手在附近找找了，听天由命吧！”
陈文不服气道：“大哥，你就这样信了那个野神仙？”
“现在世道混乱，妖魔精怪横生，那野神仙或许是害人的精怪啊！咱家里都是练武之人，阳气壮，就该把他捆了送衙门！”
陈武冷笑一声：“二弟，你那脑子读书都读傻了，你以为我现在好吃好喝供着他，是信了他，等他显神通？只是在盯着他罢了，咱们娘亲若是病情好转还则罢了，万一出了意外，他可跑不了！”
“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找了龙扈山上的道人，估摸着明日下午就会到，我盯着这野神仙，你好生接待道长，咱们娘亲辛苦，做了一辈子的善事，到头来竟突然重病在床，谁能甘心？”
“我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另一边，丫鬟家丁们将野神仙送入房里的时候，他面上还挂着淡然的神色，下人退到门外守着之后，他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他的面容，淡薄的黑色气息从他身上冒出来，仿佛在他的脸上盖了一层黑纱，搅得他面容模糊，逐渐露出一些蝙蝠才有的特点出来。
“呵，终日打雁，却叫雀儿啄了眼！”
“呲！”
他发出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叫声，引得整个陈府附近的狗都跟着嚎了起来。
“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坏我大计！”
“定要你生不如死！”
然而，此时的张晨还并不知道，他已经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