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铁扫帚也有春天
标铁护路军在吉尔玛拉的军营不大，仅仅是依托塔尔萨标铁在城外的一个闲置四等站，扩建了营房、车库、军械所和列车编组线。
作为一家铁路公司的安保部门，护路军列车在定修整备等方面的专业需求，还得依赖标铁公司在枢纽城市设立的机修场站，军营里只能简单修理枪械，修不了车。
简单修理的意思，大致可以理解为“想修就修，不想修就换新的”。
与其他普通的小小一只的四等火车站相比，外表低调的护路军营地，只是多了木栅栏和铁丝网、哨塔和探照灯。
没有守卫森严的高大围墙，也没有醒目涂刷的围墙标语。
栅栏内外，反而能看到驻军眷属自行开辟的菜园。
咯咯哒是没有的，被火车惊吓之后太容易憋蛋。
除去站内驻停的精良列车和武备，到处展露着与军队气质迥然不同的松弛感。
这种风格表现与加纳利的铁道部队截然相反——根据老梅在餐后闲谈中的描述，他之前所在的第五铁道营，在近卫军序列中都是排名非常靠前的专业化部队。
营盘很大，功能齐全，甚至有自己的俱乐部和后勤连，但是武备松弛，装备奇烂，一共五个战斗列车连，只有两个能正常巡逻出勤，其他三个都用于给军官运送享乐物资和走私赚钱。
接待李铁的显然是个明白人，自我介绍叫“霍比·斯蒂尔札艮·图熙”，衣领上别着标铁公司自己授予的“准尉”领章。
看了领取凭证上的数字序列以后，立刻明白眼前这人是“太子党”们的武术替身，身后站着一群“大狗”，于是也不废话，直接领着李铁去了军械库。
路过挂着“军械室”牌子的门口时，准尉喝止了刚刚起身的狼犬，让值班守卫牵好，却没有进去，而是带着李铁继续往前走。
在隔壁车库尽头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站定，图熙准尉掏出钥匙，先后打开两道上锁的铁门，才终于走进一间满是货架隔断的军械陈列室。
货架前的宽大走道上，图熙准尉边走边说：“前面放的都是旧枪和消耗品，训练用的临期弹药也放那边。”
“后面的东西要么是特别订购，要么是价值比较高。”
“十七连的配额都在后面那几排。两个班组的配额是两挺重机枪和满配附件，每挺机枪搭配四条二百五十发金属弹链，散装子弹两千发；主用长枪和短配枪各十八支，附件自选，每支枪配两个基数的桥夹、弹匣和散装子弹；木柄破片手榴弹两箱。”
李铁指着配镜短步枪上的光学瞄准镜：“瞄准镜也能随便选？”
图熙耸耸肩：“惯例如此，哪怕你每支步枪都上镜，也没人管，只要你在出库单上签字就行。”
“但事实上，这么做的人很少。”
“一是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娇贵的武器，二是没经过专门训练的话，反而打不准，也容易撞伤眼睛。”
“三是有资格自选配件的人，通常不在乎瞄准镜的价值。”
李铁在军械库里前后左右看了一遍，最后指着堆在一个角落中的奇怪枪械问道：“这些也在领取范围内？”
图熙：“不，这些都是因为使用不当出了问题，修不好，但又不能随意丢掉的家伙。”
李铁好奇地拿起一件，在手里翻看完放下，又拿起另一件：“总该有个结果吧。”
图熙：“只能放在这里吃灰，说不定哪一天就允许当垃圾扔了。”
李铁又抽出一架像火炮一样的怪家伙，放在手上反复打量。
后面是正常的枪托、手柄和机匣，机匣已经不正常地鼓了一个包。
机匣前面则连接着一个直径约莫有四吋的炮管，伸手比量，炮口比手掌还宽。
炮管上有一圈一圈车工细密的防滑纹理，重量却比意想中要轻出许多，屈指敲两下，感觉像是铝合金。
图熙看李铁似乎对那东西感兴趣，回想大家第一次见到它时差不多的反应，禁不住露出笑意，随口介绍道：“别被它的样子唬住了，这就是一挺普通机枪，后勤部门发到各连队进行小规模测试的。”
“只不过它的套筒比枪管长出一大截，所以看起来像是一门威力十足的小型火炮——开心点，你不是第一个上当的家伙。”
李铁：“多出来的这一截套筒有什么用？”
图熙：“据说是为了隐蔽作战而设计的，尤其是夜里，套筒内腔的独特结构，让它的枪口焰基本看不见，枪声也比别的型号小很多。”
“凭心而论，它的性能很不错，射程、射速、弹道表现都在平均水准之上。”
“就是对文盲不太友好，需要熟读专门的维护手册，对于不识字的士兵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好消息。”
“它也不耐脏，粘上沙子煤灰什么的就容易卡弹，这一架就是因为卡弹时处置不当，导致机匣变形。测试报告递上去以后，就一直扔在那一堆里落灰。”
李铁指着那一堆报废枪械画了个圈：“伙计，不管能不能用，我一直有收集罕见型号的爱好，如果我想收藏一些的话，你有什么建议吗？”
图熙捏捏下巴，看看李铁，又看看眼前堆积的枪械，最后目光转到后面几排精品货架。
“虽然接近报废，但他们还在档案上，恐怕有些难办。”
李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一支不带配件的优选长枪换一件，怎么样？”
图熙回过头：“伙计，公司都是有制度的。”
李铁：“上面的大人物们才不会关心这些废铁怎么处理，有精力关心这些东西的朋友也不会是外人。”
“有些朋友喜欢那些做工精良的优选步枪，就有人喜欢收藏这些有趣的设计。”
“我把它们带走，你把步枪留给更需要的朋友，账本上也不会记录有人拿错了行李，毕竟出库单上的签字是货真价实的。”
李铁又用手指圈了一下：“你知道我喜欢搞这些收藏……”
“我也知道孟铎港的连队有些很棒的副业”，李铁掏出两包高级香烟放在图熙准尉的手里：“虽然有些冒昧，但我希望能通过准尉先生你，跟他们建立一些互通有无的联系，既能满足我微不足道的小爱好，也能在需要的时候互相帮帮忙。”
“除了十七连这个身份以外，我还是一家铁路特勤事务所的负责人，上面的大人物时常会找我解决一些棘手问题，我是说，如果护路军的伙计们有送不出去的东西，克服不了的困难，都可以找我——我不需要钱，我只要这些收藏品，要么有趣，要么有劲儿。”
图熙想了想，终于谨慎地点点头。
两人于是欣然握手，报废枪械里挑出十七件，还剩一件长枪配额，李铁慷慨地送给了准尉私人。
为了丰富复刻样本，两挺机枪选了跟之前野蛮鼓手不一样的型号，性能上各有侧重。
又在配件里挑了一个机枪用的潜望镜和枪盾，几把不同形制的刺刀，手枪全部选择二十连发的菲德尔大型自动枪，并且同样送给图熙一把满配。
出库单上签完字，准尉已经完全卸掉了先前的疏离，李铁一边走一边套话：“霍比，我看营区里没有维修库房，列车途停怎么救援，去别的车站排修方便吗……”
勾肩搭背走到车库门口的时候，准尉先生对着牵狗的守卫喊道：“福克斯·里奥一等兵，马上就要来人领枪，把狗牵走，别让它叫。”
“莫斯，布易，黑瑟，你们几个不要在弹药室旁边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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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驻地的路上，勤务班的小伙子们，对于“四吋粗炮管”的短暂迷惑消散后，注意力都转移到新领的大尺寸手枪上。
机匣部分就比平常所见的手枪整枪都要大上足足一圈。
容弹量是平常手枪的两倍以上，枪管也是又长又粗。
机匣加上枪管，长度是普通手枪的两倍还多。
在这把大枪面前，所有标准尺寸的手枪都是弟弟。
当小伙子们沉迷于“数大就是美”的审美迷思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李铁也在琢磨那根“炮筒子”。
铝合金套筒的外观，真的就是一门小钢炮，非常逼真的那种。
凑近研究了一下套筒的内壁，有很多复杂的腔室和小孔板，看起来加工代价绝对不低，而且这应该不是量产版本，更像不计代价的测试原型。
而这些腔室和小孔板，应该就是这个套筒能大幅度消焰和消音的秘密。
李铁抱着这门外观独特的机枪，在窗口尝试了几种射击姿态。
或许，增加一些没有实际作用的伪装部件，改头换面以后，真的可以用来冒充小型直射火炮，起码在白天伸出车外，还是很能唬人的。
放在窗口阵地不是很合适，要想唬人，最好还是建造单独的旋转炮塔，或者装配半包围式的旋转炮盾，放到车顶彰显武德。
那才是水管应有的高度和地位。
除了铝合金小钢炮，淘来的报废枪械里还有一个很独特的东西，外观有点像翻过来的两轮手推车。
其实也是一挺机枪，而且是两根水平枪管组成的速射机枪。
两根枪管构成了小推车的把手，每根枪管旁边对应安装的巨大弹鼓，就是小轮车的车轮。
每个弹鼓容弹接近两百发，左右两个弹鼓加一起接近四百发，按照图熙准尉所言，这挺双管机枪的射速，是普通水冷大呯呯的三倍，并且打的更远，射程超过普通机枪百分之二十。
它之所以在发生故障后惨遭遗弃，是因为两个被普遍认同的缺点。
第一个缺点是射速太快。
打光两只弹鼓里近四百发子弹，只需要十秒出头，对子弹的消耗过快——抛开这种勤俭持家的仓鼠观点不谈，也不论超高射速能带来的种种好处——它对射手的短点射控制能力确实是个挑战，德尔姨或许没问题，菜鸟们就不太行。
第二个缺点是抖得厉害。
超级射速带来的后坐力叠加，会让每次枪身后座恢复前，又被新的后座力冲击。
子弹快速消耗时，弹鼓重心会变化，导致枪械的配重平衡跟着变化。
以及两根水平布置的枪管，左右交替射击时产生的不均衡力。
都会扰乱枪身的稳定。
这些缺点的严重程度，是否达到了抖花手、描大边的程度，以及改进思路，都要经过实验以后才能评估和验证。
但不管结果行不行，这个小推车给李铁带来的启发还是实打实的。
那就是机枪并联。
不管是常见的双联加倍，还是丧心病狂的四联加倍再加倍，想必大家都会喜欢。
看看那些小伙子迫不及待双持大型手枪的样子就知道了。
也可以期待一下德尔大姨的表情包。
还有就是机枪配用的潜望镜，一个很简单的装置，可以让机枪手射击的时候不露头，在不遭炮的前提下，大幅提高射手在窗口阵地的存活几率。
回去交给梅契尼，让他去衡量车载状态下，潜望镜方案和枪盾方案哪个更适合——两个方案的机枪架设高度不同，射击姿势不同，对机枪阵位和车厢装甲板的规划都有影响。
刚领回来的另外两种型号的重机枪也一样。
优缺点都是相对而言，机枪跟人一样，在一个适合它的环境里，它就是最好的。
有些枪过于笨重，对于步兵来说机动性太差，难以转移，在火车上这是问题吗？
有些枪过于精密，经受不了恶劣环境考验，泡水进沙子就会卡壳，在火车上这是问题吗？
有些枪造价昂贵，维修成本太高，原型枪更是没有零件可换，在挂比眼里这是问题吗？
枪械抖动厉害，导致子弹散布面积大——这不正适合开阔地的火力压制和打飞机嘛。
载具上的枪械射击，都靠密度和概率取胜，对于缺少天赋的普通射手来说，间隔五发或者十发的曳光弹，都比三倍镜对他们的帮助大。
车顶高平两用的旋转炮塔，加上车厢两侧的水平转塔，浑身上下都是铁扫帚的机枪车，似乎又能支棱起来了？
肉猫跳上正对车外的机枪，用天生的平衡技巧，轻易蹲踞在套筒前端，跟两脚兽一起眺望车外。
练习车厢大开的车门，像一个没有玻璃的落地窗，也像全画幅的取景器。
吉尔玛拉不加甜水滤镜和刻意裁切的秋日原野，就这样直愣愣地撞进来。
没有文案，没有构图，但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