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车夫，拐角，鹞子穿林

汤玛斯敲着绘有窈窕美女的烟盒，抖落出一根叼在嘴上，顺势点燃，一边吐着白烟，一边调整着西装背带。

头顶劝业场的灯光闪烁，哪怕站在楼下，汤玛斯仍旧能清晰的从五彩斑斓的灯光里看见楼顶“天外天”的招牌。

作为劝业场八大天之首的屋顶夜花园，天外天不仅有世界各地搜罗来的佳丽美人，更是有汤玛斯最爱的查特绿利口酒。

这种由卡拉梅尔山修道院的修士们创造并推广的草药利口酒，配方里包括130多种植物和香料，其中一些是来自阿尔卑斯山的秘密草药，诸如风铃草、虎耳草等，带有浓厚的草本风味。

别说是津门了，恐怕整个默兹河往东，也只有天外天能持续供应。

平日里搂着穿着旗袍的陪酒女郎，自己一个人就能喝上整整两瓶查特绿，这几天英法租界两头跑，一口都不敢多喝，生怕被孟顾问闻到酒味。

不上不下的，窝了一肚子火。

“需要送吗？老板？我有胶皮会，哦，你听不懂，是人力交通管理协会的运营证，价格公道，您不用担心酒醉被宰客。”

“滚！”

黄包车夫脸上的笑容消失，看了汤玛斯一眼，转身离去，留下一个白色漆笔写的“381”的背影。

“妈的，没素质的洋鬼子，迟早被人收拾。”

汤玛斯没有听见对方的咒骂，摇摇晃晃的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

夜里冷风吹，汤玛斯扣上了外套的纽扣，这时候就格外想念夜花园的舞女了，荣国的价格太高，大多数卖唱不卖笑，法岚的腻了，东洋的倒是格外风骚，不过都在自己租界的花场里，偶尔有两个到天外天挣外快，也早早就被订走。

自己还是钟意奥匈帝国偷渡来的绿眼睛冷白皮，价格虽然贵点，但征服感十足，物超所值。

不过现在连酒都不敢多喝，更别提其他事情了。

想到这里，汤玛斯恶狠狠对着大理石墙吐出烟雾，然后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妈的，只要你敢出研究所，我保证这次把剩下五颗子弹全部打进你的心脏！”

微醺的汤玛斯只要再转过一个墙角就能看到自己住的公寓楼，背后劝业场的灯光仍旧明亮，刚好由蓝转紫。

光影交替，身形暴起！

几乎是他迈脚刚落地的那一秒钟，转角的黑影如箭般直奔汤玛斯的脖颈而来，没有任何征兆，却丝毫不遗余力。

汤玛斯听着耳边的劲风，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血液里的酒精在心炁的紧急催动之下瞬间变成了汗珠从毛孔里挤出，魁梧的身躯此时变成了累赘，他根本来不及调整身体做出反应。

只能凭借着身体的基础反应勉强转身，试图用宛如树根般粗壮的胳膊去拦下这突如其来的凶狠一击。

嗤啦——

尖锐的金属薄片在齐青崖的紧握之下刺破了汤玛斯的外套，紧接着没入小臂之中，在磕到骨头的同时被肌肉纤维纠缠。

齐青崖根本没有拔刀再刺的心思，果断松手的瞬间身子一矮，避开了汤玛斯蓄意的左拳。

与此同时，一股暴躁如火药的心炁波动从汤玛斯身上骤然升起。

“草！”

一声咒骂，汤玛斯下意识想要拉开距离，受伤的右手摸向腰间，可齐青崖哪里会给他拔枪的机会。

脚下如趟烂泥，就像是汤玛斯在霓虹灯下的影子一般，贴着他后退的步子紧跟过来，掌尖如刀，瞄着汤玛斯的喉骨点杀而去。

呼——！

深吸一口气的汤玛斯仍旧选择用左手继续格挡，他只要再为自己争取到一招的时间，等到自己握上冰冷却亲切的枪托，那么局势就会瞬间逆转。

嘭——

预想之中的重击却没有落在自己的手上，对手绷紧的四指突然竖起，改戳为推，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嗯？

疑惑的双眼从小臂上透过，汤玛斯正好对上了齐青崖的眼睛。

平静从容，甚至还带着一丝...戏谑？

“竟然是你！”

就是这个人，成了孟顾问的眼中钉，成了自己的肉中刺，可万万没想到，原本躲在研究所里的齐青崖竟然敢只身一人来到法岚租界，甚至差点一击杀死自己。

刚刚交手时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心炁波动，已经和自己不相上下，可他才觉醒心炁多久？！

想到这里，汤玛斯的后背顿时布满了细密汗珠，与此同时右手传来了肌肉撕裂的剧烈疼痛。

右手佯攻，两人都举臂，为的是遮挡对方视线，齐青崖真正的目的在于重新握上刀柄的左手。

逆着推手方向往下划拉，刀尖抵着骨头，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咯吱响声。

嘶啦——！

原本只是从伤口慢慢溢出的鲜血此刻宛如泉涌，随着伤口越发扩大，喷溅的范围也逐渐变广，在远处紫色灯光的映射下仿若泼墨般洒了一地。

“啊！！！”

钻心的疼痛让汤玛斯宛如折了爪子的猛兽般嚎叫起来，已经完全丧失抓握能力的右手此时纵使是垂到了腰间，也没办法掏枪御敌。

齐青崖趁势再进，原本就比汤玛斯矮一个头，此时翻身贴到他的胸前，右手顺势再度变为直掌，指尖如钻，裹着身子拧转的力气，再辅以全身上下完全运转的心炁，径直敲在了汤玛斯的太阳穴上！

八卦掌·鹞子穿林。

啪——！

不可置信的眼神在瞬间充血的眸子里逐渐消散，汤玛斯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心炁和气息像是赛跑似的一个比一个消失的快，膝盖无力支撑失去力气的身体，咚然跪地。

“呼。”

齐青崖甩了甩手，松了一口气，退到了街角的黑暗里。

这场战斗和研究所内的对练不同，齐青崖每一击都用尽了全力，容不得半点纰漏，浑身心炁全负荷运转，几乎是现阶段齐青崖的极限。

在如此高强度的战斗里，齐青崖的心炁已然够到了突破的门槛。

【心炁指数：9.9】！

这也是齐青崖计划的一环。

心炁药剂注射失败的人，就像是强行扩大蒸汽锅炉的后果，零件残损，四处漏气。

而经过体内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淬炼，齐青崖的身体素质已经不亚于魁梧如山的汤玛斯。

齐青崖从伍老大那里打听到了这些消息后，便按照斑鸠所说，等在了汤玛斯回家的路上。

不出研究所是为了积累实力，既然现在已经够格，那齐青崖一天也不想再等下去。

接下来要去布鲁塞租界，索性把事情一起办了。

前两件是给师傅买枇杷罐头，自己突破第一道门槛，后两件算是同一个事儿，报仇和拔掉孟子山的眼线。

齐青崖并不是吃亏的脾气，海河旁的这一枪，算是还给了汤玛斯。

一口气呼出来，齐青崖顿感舒畅，转身离去了。

老旧失修的车架哐哐作响，路过街角的时候却慢了下来，此时天外天的灯牌恰好又变为红色，远远照着那人背后马甲上的白色数字。

381。

“老板？先生？”

“嘿，真有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