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局
大唐
贞观十七年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碧绿色的湖水中心，一道身影坐在凉亭上看书，时不时念出声。
“沙、沙、沙！”
急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李承乾抬眸看去，只见杜荷与贺兰楚石满脸焦急快步走来。
“太子殿下！纥干承基被抓了！”
“我知道！”
李承乾卷起桌面上书籍，随后指着面前石凳示意两人坐下：
“他牵扯到五弟谋反一事。”
“他会不会……”
话未说完，李承乾抬手打断：“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为了保命，他一定会说出我们的计划。”
闻言，杜荷脸色大变，眼中杀意弥漫：
“臣立刻去找人！”
“不必！”
李承乾眼中晦暗不明：“齐王妃韦氏出自京兆逍遥公房，乃太常寺卿韦廷之女，而韦廷是谁的人，你们比我清楚。”
“殿下的意思是，齐王谋反是魏王在背后谋划，就是为了牵连到东宫？
那更要除掉纥干承基，他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若不是穿越过来只有短短一个月时间，李承乾根本不会去谋划第二次玄武门。
原身做的和他做的根本没有区别，想要活命，他只能尽力破局。
而破局的关键则在于李世民的想法，到底想不想废太子，废太子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必须要知道。
纥干承基这个太子贴身侍卫便是李承乾的探路石，这也是李承乾明知纥干承基会叛变，一直没有处理纥干承基的原因。
“若阿耶有意废太子，纥干承基说不说都无所谓，不必去理会。”
说到这，李承乾顿了顿，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杜荷：
“回去后带给城阳，让她进宫见见阴妃，告诉阴妃，想要救五弟，必须狠下心来。”
杜荷打开纸张看了眼，一脸惊骇：
“凉州？阴家在陇右还有兵马？”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五弟一个纨绔子弟，最大的志向便是每天都能打猎。
若无利益，四弟根本不会对五弟出手。”
贺兰楚石摸了摸后脑勺：“殿下，你不是说不一定是魏王的手笔吗？”
“不是也是！”
李承乾缓缓站起身：“你回去告诉陈国公，让他什么都不用做，安心等着就好。
你们也一样，大理寺一定会上门，你们闭紧嘴即可。”
“太子殿下，这可是谋反啊！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李承乾瞥了眼杜荷，语气平淡开口：
“你们已经被盯上，一动就得死，太子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亡的战争，稍有不慎便身死道消。
魏徵等人能活着，除了阿耶本身气量大，还因为时势不允许他清理朝堂。
今时不同往日，只要失败，不仅是我，你们也不能活。”
自从接收原主的记忆后，李承乾便知道，这天下不仅仅是李家的天下，还是门阀士族的天下。
他与李泰身后都站着士族门阀，太子妃来源武功苏氏、先祖乃西汉外交家苏武。
杜荷出自京兆杜氏，最初可追溯到西汉御史大夫杜周。
整个大唐，没有一个官员不是出自士族门阀，哪怕此人从小饥寒交迫，他族谱上也一定有个响彻天下的祖宗。
太子之争不仅仅是李承乾和李泰的战争，也是士族门阀之间的战争，或许还是李世民与世家门阀之间的战争。
李承乾并不清楚李世民的想法，他目前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该把礼物送出去了！希望四弟会喜欢！’
想到这，李承乾缓缓走出凉亭，这时候他需要用到太子妃。
一瘸一拐走在青灰色的地砖上，李承乾眉头微微皱起，对于这双腿，他还是没能适应。
从原身的记忆中，这条腿并不是落马才变成这样。
‘这也是个麻烦，得找个机会表现一下，让所有人知道太子性子并没有因为这双腿而变成神经病。’
“放肆！”
“砰！”
刚走进后院，李承乾便听到太子妃苏希的厉喝声：
“王氏，这里是东宫，不是你们王家，你若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宫不给太原王氏面子。”
“妾口不择言，望太子妃恕罪！”
“齐王谋反已是板上钉钉，你们所求之事本宫会和太子说。”
“多谢太子妃！”
等王氏走后，李承乾才带着疑惑之色走进客厅。
“太原王氏想做什么？”
“谋求青州刺史一职！”
苏希一脸平静：“不仅太原王氏，吴郡陆氏等江南士族也有人过来。”
“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青州等地不是我们说的算。”
李承乾毫不在意：“你下午去一趟南昌姑姑府邸，把科举制和露布的章程交给二叔。”
“真要这么做？”
苏希神色凝重：“科举制加上露布足以让所有士族联合起来，魏王不是傻子，不一定会上奏。
郎君，要不去联系宇文氏？祖母是北魏晋国公的嫡女，尽管晋国公一脉已经没落，可是派几个人暗杀还是做的到。”
“宇文护一脉我还有大用，这时候不要让他们出现。”
李承乾轻声开口：“二叔是南昌姑姑的驸马，又帮助青雀完成《括地志》，深得青雀信任，从他入手更好。
影响寒庶入仕的从来不仅仅是科举制的不完善和书籍，还有‘三礼’，只要朝廷还在考‘三礼’，寒庶便不可能考中。
这时候不可能在大唐执行新的科举制度，不过有这东西在，后世之君便能慢慢布局，彻底打破上品无寒门的局面。”
苏希低头沉思，片刻后才缓缓抬头，眼中尽是狐疑：
“郎君的意思是陛下不想让朝堂上都是士族？”
不等李承乾说话，苏希自顾自继续开口：
“魏王的文学馆不仅仅招收士族，还招收了一批寒门子弟，所以陛下才越来越纠结。”
“不一定！”
李承乾微微摇头：“试探一下！看看阿耶到底是什么想法。”
“行！我会让二叔帮忙！”
“辛苦了！明早我会去文学馆找青雀，给他创造机会。”
“告诉他，审纥干承基的是长孙舅舅和李世勣。”
苏希一脸疑惑：“何意？”
“告诉他就好，他知道怎么做。”
李承乾根本不怕苏勖不帮忙，武功苏家两方下注，若两方都失败，这苏家也就没落了。
在他看来，想要夺取皇位，最大的对手不是李泰，而是李治这个黑莲花。
李治是并州都督，而李世勣是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天然是李治的人。
军权在手，若是关陇门阀的文官代表长孙无忌和新兴文官集团代表褚遂良都站在李治身边，哪怕李世民也不敢强推李泰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