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番外（一）书文自述

青丝半缕系同心，恩爱绵缠共白头。

可怜豺狼环伺争，来世与君续今缘。

杏花微雨。

初次相遇，她一袭湖色裙，未施粉黛，明眸善睐，唇不点而赤，挺婷的立在那儿，吴侬软语，似情人间最动听的呢喃，和着微风细雨，沁人心脾。

他呢，一介书生，滚滚红尘中的尘埃一粟，本以为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不过仅有几串花红的联系。撞入女子眼眸的那刻，他的心底突然萌发一个念头：在这安家，也不错。

那双眼，比最澄澈的湖泊还要干净，未见世事疾苦，不知国不将国，无以为家。带着近乎懵懂的纯然，轻易抚平了他内心的骇浪。

于是乎，他开始每日驻足女子出现的巷口，他们之间的联系，也从几串花红的买卖，变得复杂。

和所有那个年代的年轻男女一样，在烟雨蒙蒙的隅镇，他们相识相爱；在平整的青石板路，他们十指相扣。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是顺理成章地，就那么走到了一起。

他和她的婚礼，办得简陋，没有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更没有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只是裁了身新衣，烧了桌好菜，简简单单的拜了个堂，草草了事。

他觉得对不起她，可她却不甚在意。

“只要郎君在。”她如是说。

他抚了抚她的乌发，眼神却倏尔悠远了。

只是连这点，他都没能许给她。

新婚不过一年，组织就下达了进一步指令，要求他深入叛军后方。

他知道，偷来的这段甜蜜，未及充斥他全部味蕾便要散去了，只是终究，苦了她。

临别之时，他赠她一柄亲手做的天青纸伞，其上篆刻“文”“素”二字；她予他一支青莲，伴在香囊里的结发和平安符，目送他登上北上的渡船。

他随清平军军官走后，因为地下组织成员的运作，很快立了功，升迁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副官，前途正好。

只是在应酬着形形色色的人时，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内心对那青莲一般亭亭的倩影，思念如潮。午夜梦回，常常魂归隅镇。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再次相遇，竟会是那般场景。这场为打消清平军怀疑而自导自演的戏码，她和他是，表演者。不过一个拿了剧本，另一个，一无所知。

当他看到她眼中的受伤与不可置信时，他虚放在别的女人腰肢上的手微微颤抖，他多想把她抱在怀里，诉说郁结的情思。

他忍住了，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分明看见一颗晶莹的泪珠，划过她今日分外秾丽的面庞，隐入雨中，难寻踪迹。

她走的那天，他也来送行，悄悄地，站在车站不起眼的一角，贪婪的注视着已经成长的坚毅的女人。

他变了，她也变了。世道如此，在浮世中挣扎求生的人不得不变。

在那之后，他托人送信给组织，请求永远隐瞒他卧底的身份。他清楚，后天的审讯他可能熬不过了。

虽千防万防，却不敌祸起萧墙。组织里出了叛徒，将他的信息卖给了清平军，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就让她心里的书文葬在这芜都吧！

今生许国，有负佳人，他不信轮回，却希望来世，不负家国，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