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栎洼的林涛

再也没有狂放可以形容，北山的林涛足以证明。没有人比我更记得这些林涛的声音，如此深入我的内心。

不管是白栎，还是黑栎，它们的民族早已经融洽地融合，欢快的歌唱根本不需要理由，只要有风，它们就会开始北山栎树洼的专场。

驻足林中，时间不再那么漫长。一切的时空都消遁无影。我早已成为栎树中的一员，我的根深深地扎进了泥土，我的眼睛看到了栎树的眼睛，看到了它们纯洁的心灵。

风翻弄着栎树的叶芒，茫茫的林海深处，我的心灵开始起飞。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音乐会，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你可以一直听到夜幕降临，听到半山的雾霭萦绕着山谷低飞，燕雀归巢。

这场音乐会是全员的音乐会，所有的栎树都充当了歌手。它们不需要指挥，合唱浑然天成，嗓音在叶面的摩挲中发出声响，低沉而缠绵，如痴如醉……

我常常陶醉于白栎洼的林涛而忘记了回家。我记得那条柔软而细嫩的小路，落满了栎树的叶子，走起来如此地充满柔情。我迂回在山坡上，看见叶隙中的阳光，正在照亮我前行的路。

有时候，走累的时候，我常常会把手中的橡子袋子放下，头枕着它们的树荫躺下，听着林海深处的涛雨，内心洋溢着对母亲的怀念和感恩。

母亲带着我走过这片土地，带我来到白栎洼走过亲戚。亲戚在北山后面的山窝里。走去的时候，看到母亲的笑，母亲的汗珠。在白栎洼的山坡上，母亲停下来，擦擦汗，“娃儿，走累了吧，歇一歇吧。”母亲也许不懂得青春的浪漫，她走过了忙碌而又艰辛的中年，鬓角闪过了一丝银发。

可是母亲却走了，白栎洼只留下她擦汗的姿势和她的笑容。

林涛愈加狂烈，树梢柔软的部分几乎倾斜地靠在了一起，像是一列列训练有素的士兵，正在接受飓风的检验。

风大的时候，我看到了白栎洼的苍茫。白色的林涛比急雨来得更加猛烈，再也不需要压抑内心的爱，狂风一样扫卷内心的情感。如此直接的表白，大自然最真挚的爱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会因为这些树而疼痛。当它们被砍斫，当它们被虫子咬断，当它们在飓风中折断树枝，我想象自己经历过的苦难，走过的命运的艰辛，我理解了白栎树，理解了林涛狂怒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