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建州女真演变
研究状况。建州女真史的研究,二十世纪有突破性进展。其原因与成果,概略叙述如下:
第一,辛亥鼎革,解除禁锢。明代女真历史,限于官方研究,民间著述,不占主流。清朝几部重要满洲历史著作,都冠以“钦定”二字,如《钦定满洲源流考》《钦定满洲祭神祭天典礼》《钦定八旗满洲氏族通谱》《钦定八旗通志》等。清亡民兴之后,大量官私著作,相继问世,出现一批成果。
第二,资料开放。明清内阁密档、皇家文献,陆续开放,得到利用、研究。主要是“三录两档”的开放,即《清实录》、《明实录》、朝鲜《李朝实录》和清内阁大库档案、《满文原档》(即《旧满洲档》《无圈点档》《满文老档》),以及一批在清朝遭禁的私家著作可以公开出版、插架和利用。
第三,一批成果。日本国如稻叶岩吉的《建州女直の原地及び迁住地》(1913),池内宏的《鲜初の东北境と女真との关系》(1916),园田一龟的《明代建州女直史研究》(正编1948年、续编1953年),和田清的《建州本卫の移动について》(1955),三田村泰助的《清朝前史の研究》(1965),神田信夫等的《满文老档译注》(Ⅰ~ Ⅶ册,1955~1963),河内良弘的《明代女真史の研究》(1992),江嶋寿雄的《明代清初の女直史研究》(1999),阿南惟敬的《清初军事史论考》(1980)等。韩国如李仁荣的《丽末鲜初豆满江流域の女真分布》(1973),徐炳国的《宣祖时代女直交涉史研究》(1970)等。中国如孟森的《清朝前纪》(1930)和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满洲开国史》(1992),陈捷先的《满洲丛考》(1963),杨旸、傅朗云等的《明代奴儿干都司及其卫所研究》(1982),孙进己、蒋秀松等的《女真史》(1987),杨旸的《明代辽东都司》(1988),李燕光、关捷的《满族通史》(2003),魏国忠主编《肃慎-女真族系研究》(2017)等。
在明初女真迁徙各部中,直接影响后来满洲兴起的主要因素,根植于元朝合兰府水达达等路的女真各部。
明初,女真分化,依其地域,概略区分为四大部: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东海女真和黑龙江女真。建州女真分布在牡丹江、绥芬河及长白山一带;海西女真分布在松花江流域;东海女真分布在图们江、乌苏里江以东沿海地区;黑龙江女真分布在黑龙江中下游流域和库页岛(今萨哈林岛)等地。
历史演变。建州卫在元末明初,生长地点在松花江与牡丹江汇流处地带,今黑龙江省依兰县境。这里居住着女真胡里改部。先是,元兴金亡,东北地区的女真人转而成为元帝国的臣民。女真各部中,原属于“熟女真”的部分,同汉族等不断融合,逐渐汉化;原属于“生女真”的部分,主要散居于元朝合兰府水达达等路,即以今黑龙江依兰为中心,松花江下游流域。在这一区域,元政府“设官牧民”,设置桃温、胡里改、斡朵怜、脱斡怜、孛苦江等五个万户府。这些女真人,经过漫长的历史演进,后来成为建州女真的主体,也是满洲的先世所在。这五个万户府,其中三个万户府,即桃温、胡里改、斡朵怜三部实力更大,部众更多,首领更强,影响更广。在这三个万户府中,最先同明朝发生联系的是胡里改部的阿哈出。
金朝天兴三年即南宋理宗端平元年(1234),蒙古兴,金朝亡。《元史·地理志二》记载:
合兰府水达达等路,土地旷阔,人民散居。元初设军民万户府五,抚镇北边。一曰桃温,距上都四千里;一曰胡里改,距上都四千二百里、大都三千八百里(有胡里改江并混同江,又有合兰河流入于海);一曰斡朵怜;一曰脱斡怜;一曰孛苦江。各有司存,分领混同江南北之地。其居民皆水达达、女直之人,各仍旧俗,无市井城郭,逐水草为居,以射猎为业。
元朝在后称建州女真的地区,设置五个万户府,任命五个万户(官名)。到了明初,居住在三姓(今黑龙江省依兰县境)附近有五个万户中的三个万户,朝鲜《龙飞御天歌》记载:
如女真,则斡朵里豆漫夹温·猛哥贴木儿,火儿阿豆漫古论·阿哈出,托温豆漫高·卜儿阏。朵,都果切;斡朵里,地名,在海西江之东,火儿阿江之西。火儿阿,亦地名,在二江合流之东,盖因江为名也。托温,亦地名,在二江合流之下,二江皆自西而北流,三城相次沿江。夹温,姓也;哥,居何切,猛哥贴木儿,名也。古论,姓也;阿哈出,名也。高,姓也;阏,阿葛切,卜儿阏,名也。
上文,斡朵里、火儿阿、托温,为地名,分别是三城。豆漫的汉译是万户,就是三个万户。夹温·猛哥贴(帖)木儿、古论·阿哈出、高·卜儿阏,其中的夹温、古论、高分别是姓,猛哥帖木儿、阿哈出、卜儿阏分别是人名,就是三个万户,分领其地,分统其众。前引斡朵里万户夹温·猛哥帖木儿、火儿阿万户古论·阿哈出、托温万户高·卜儿阏,他们的所在地——斡朵里猛哥帖木儿部,在牡丹江入松花江江口以西;火儿阿即胡里改阿哈出部,在牡丹江入松花江江口以东;托温部在二江合流以下。三地因江而名,三个万户,互相为邻。三江都自西向北流,斡朵里、火儿阿(胡里改)、托温三城,相次沿江,相互联系。
这里由于元末明初的社会变动,北面兀狄哈人的不断侵袭,部族动荡,不得安宁。猛哥帖木儿约于明洪武五年(1372)前后,率领部众,离开故土,溯牡丹江而上,南徙到珲春河流域居住。约到洪武九年(1376)至十七年(1384)之间,又离开珲春河畔,南渡豆满江(即图们江),进入朝鲜境东北庆源、镜城一带居住。其时,朝鲜李成桂对猛哥帖木儿举行酒宴,进行拉拢。洪武二十一年(1388),猛哥帖木儿又率部南移到阿木河(斡木河),即吾音会(今朝鲜会宁)地方,耕种牧猎,安家居住。移住的人口,据《李朝太宗大王实录》记载:“猛哥帖木儿、答失等并管下一百八十余户,见居公崄镇迤南镜城地面。”其人口,若以一户七口计,总人口约为一千二百六十名。
与此同时,洪武五年(1372)前后,阿哈出也率领部众,背井离乡,沿着牡丹江南进,迁徙到豆满江(即图们江)以北,珲春河以西地域居住。
永乐帝取得皇位之后,不仅对“野人”女真、海西女真,而且对建州女真,采取积极招抚的政策。永乐元年(1403),永乐帝登位伊始,阿哈出等就到明朝都城应天(南京)朝贡。朝廷接待阿哈出,并在胡里改(火儿阿)部住地设置建州卫,任命阿哈出为建州卫指挥使。于此,《明太宗实录》记载:
女直野人头目阿哈出等来朝,设建州卫军民指挥使司,阿哈出为指挥使,余为千百户所镇抚,赐诰印、冠带、袭衣及钞币有差。
明朝正式设立建州卫指挥使司,任命阿哈出为指挥使司指挥使,以及经历司署经历等官员。
明廷又升阿哈出之子释加(家)奴为都指挥佥事,并赐汉姓。《明太宗实录》记载:
升建州卫指挥使释家奴为都指挥佥事,赐姓名李显忠……释家奴者,指挥阿哈出之子,皆以从征有功也。
不久,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六世祖、建州左卫首领猛哥帖木儿,出现在明朝和朝鲜的史册上。猛哥帖木儿(约1370~1433),其父挥厚,元末为万户,是女真的大家巨族;其母名也吾巨。猛哥帖木儿兄弟四人,另三人为於虚里、於沙哥(於沙介)和凡察。猛哥帖木儿之弟,有同父同母,有同母异父,还有异父异母,情状复杂,此不细述。猛哥帖木儿的生年不详。猛哥帖木儿初始生活在松花江与牡丹江汇流处偏西的马大屯附近。前引朝鲜《龙飞御天歌》记载其事。该部首领也曾向明廷朝贡:
建州等卫都指挥李显忠、指挥使猛哥帖木儿等来朝,贡马及方物,特厚赉之。
上文李显忠,就是阿哈出之子释加奴。
永乐三年(1405)三月,明朝敕谕猛哥帖木儿曰:
敕谕万户猛哥帖木儿等:前者阿哈出来朝言,尔聪明识达天道,已遣使赍敕谕尔。使者回复言,尔能恭敬朕命,归心朝廷,朕甚嘉之。今再遣千户王教化的等,赐尔等彩段表里,尔可亲自来朝,与尔名分、赏赐,令尔抚安军民,打围牧放,从便生理。其余头目人等,合与名分者,可与同来。若有合与名分,在彼管事,不能来者,可明白开写来奏,一体给与名分、赏赐。故敕。
其实,猛哥帖木儿和永乐帝除同阿哈出参加北征有功外,还有一层特殊的关系,就是阿哈出的女儿是永乐帝的宠妃,朝鲜尊称她为第三皇后,所以猛哥帖木儿也算是永乐皇帝的姻亲。
猛哥帖木儿,皇后之亲也。遣人招来者,皇后之愿欲也。骨肉相见,人之大伦也。
猛哥帖木儿同明朝的关系,忠顺朝廷,来往密切,史书记载,择举如下:
永乐三年(1405)九月,猛哥帖木儿随明使到应天,觐见永乐皇帝,明廷授他为建州卫指挥使。
永乐四年(1406)春,阿哈出因与朝鲜关系恶化,再加上兀狄哈南下侵扰,便率领部众,由图们江北岸,西迁到辉发河上游的凤州(今吉林省梅河口市山城镇)居住。
永乐九年(1411)四月,猛哥帖木儿也因与朝鲜关系不谐,加之兀狄哈侵袭,便率领部众,前往凤州,与建州卫阿哈出同住一地。同年,阿哈出逝世,由其子释加(家)奴(即李显忠)袭官。
永乐十年(1412),猛哥帖木儿入京朝贡,明廷因其与阿哈出原先都是元朝万户,故增设建州左卫,命猛哥帖木儿领左卫,任指挥使。后《明太宗实录》记载:
赐……建州左卫指挥猛哥帖木儿等宴。
猛哥帖木儿又奏举本部其他重要头目,请求明廷授予官职:
建州左卫指挥猛哥帖木儿,奏举其头目卜颜帖木儿、速哥等堪任以职,命为指挥、千百户。
建州左卫住地,后经明廷允准,举部搬移到朝鲜斡木河地带居住、农耕、牧猎和生息。
约于永乐十八年(1420),释加奴(即释家奴、李显忠)去世,由其子李满住(阿哈出之孙)承袭,统辖建州卫。
永乐二十年(1422)九月,建州左卫猛哥帖木儿因凤州地方常遭蒙古骑兵侵扰,向明廷请求迁往他地定居。永乐帝谕准许其复还朝鲜境内阿木河(斡木河)地面居住。
永乐二十一年(1423),猛哥帖木儿率领部众回到阿木河(斡木河)驻牧、农耕,仍同明廷保持臣属关系,为明廷悉心任事。
宣德八年(1433)十月,猛哥帖木儿协同明军反击杨木答兀叛乱而遇害。
建州左卫首领猛哥帖木儿死后,其子董山,即童仓(1419~1479)被兀狄哈掳去,时年十五岁,明廷命凡察(猛哥帖木儿异父同母弟)执掌建州左卫事务。他深感在阿木河(斡木河)实难久居,故想返回明境定居,由于朝鲜的阻挠,几经周折,于正统五年(1440)六月,才率部经过婆猪江(佟家江、浑江),九月到达苏子河与李满住会合。明廷得知后,将凡察所领建州左卫,也安置在以苏子河上游赫图阿拉(今辽宁省新宾满族自治县永陵镇赫图阿拉村)为中心的地域,包括桓仁满族自治县以西的丘陵地带居住。
董山(童仓)被掳后,由毛怜卫指挥哈儿秃等将其赎回,明廷授他为建州左卫指挥使,随其叔父一同迁到苏子河。不久,董山(童仓)与凡察为争夺建州左卫的卫印,叔侄之间发生“卫印之争”。正统七年(1442),明政府析分建州左卫为二,增设建州右卫,董山(童仓)领左卫事,凡察掌右卫事。于是,建州卫、建州左卫和建州右卫,史称建州三卫。
同期,建州卫的阿哈出之孙李满住也经过曲折迁徙:
永乐二十年(1422),建州卫李满住向明廷请求迁往别处安居。
永乐二十一年(1423)初,明廷准许李满住迁往婆猪江(佟家江、浑江)多回坪等处居住。
永乐二十二年(1424)四月,李满住率领部众到达婆猪江西岸兀剌山南麓瓮村(今辽宁省桓仁满族自治县境)一带居住。
宣德八年(1433)六月,李满住因遭朝鲜侵袭,由瓮村迁到兀剌山北的吾弥府(今辽宁省桓仁满族自治县古城子)。
正统三年(1438)初,李满住又率部迁徙到浑河上游。六月,再移往灶突山(今辽宁省新宾满族自治县赫图阿拉烟筒山)地带。
于是,建州女真建州卫三部——建州卫、建州左卫、建州右卫,合居一处,迅速发展。
到清太祖努尔哈赤起兵之前,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的大体分布与位置,梗概而言,大致如下:
建州女真,分为两大部、八小部:
(1)建州本部五部,即苏克素浒河部、浑河部、完颜(王甲)部、栋鄂部、哲陈部。分布在今抚顺以东,鸭绿江以西,清源以南,桓仁以北,以浑河、苏子河(苏克素浒河)流域为主的地域。
(2)长白三部,即鸭绿江部、讷殷部、朱舍里部,分布在鸭绿江以北,图们江以南,长白山以西地带。
海西女真又称扈伦四部,分为:
(1)哈达部;
(2)叶赫部;
(3)乌拉部;
(4)辉发部。
明朝建州女真的经济形态,主要为:
(1)狩猎,猎获走兽,食其肉、取其皮——貂鼠皮、猞猁狲皮、狐狸皮等;(2)采集,如挖人参、采松子、捡蘑菇、取蜂蜜、拾木耳;
(3)捕鱼;
(4)农耕——建州女真,早已“解耕纴,室居火食”,女真在今桓仁兀喇(剌)山北隅兀弥府地方原野,农耕情形,目击者说:“见水两岸大野,率皆耕垦,农人与牛,布散于野。”粮食产量,“春种即谷一亩,收十石”。
(5)手工业,工具有铧、铲、锄、锛、斧等,有风炉,有冶工,加工箭镞、铠甲,有弓人、匠人。有贫富的差别:富者马匹“千百为群”,贫者沦为“阿哈”,即奴仆。被掳掠汉人或朝鲜人,长期不得解脱,有的二十余年,也有的终身。他们的生活,如同牛马,十分悲苦。下面引述一段对话(略有改动),以重现当时当地情景。
问:贼马何如?
答:人马皆壮健矣。
问:弓箭何如?
答:弓矢皆强劲,设风炉造箭镞,皆淬之。
问:作室何如?
答:其作室之形,一梁通四五间。如僧舍,以大铜釜排置左右,一釜炊饭而食,一釜用秕糠作粥以养马。
问:饭食何如?
答:食犬马之食,而非人之食也。
问:计活何如?
答:多储匹段(缎)、布物,一人所有貂鼠皮可至三百余张。
问:所事何事?
答:鸡初鸣始起,终日舂米。每日斫木负来,手足皆裂流血。痛苦呼泣,主人曰:“谁能使汝坐费饮食乎!如此,则将杀之。臣畏,不敢复言。”云云。
明代建州女真史上,不仅个人,而且部族,先后遭受过五次大磨难。
建州女真历史上的五次大磨难:一是宣德癸丑之难,二是成化丁亥之难,三是成化己亥之难,四是万历癸未之难,五是万历己未之难。后两次发生在万历朝,同建州崛兴有直接关联,在本书上卷有专章阐述。前三次发生在努尔哈赤兴起之前,下面分别阐述。
宣德癸丑之难。事变发生在明宣德八年(1433),这一年为癸丑年,故史称宣德癸丑之变;又因事情发生在斡木河,故又称斡木河之变。
先是,永乐二十一年(1423)四月,猛哥帖木儿随从永乐帝北征后,得到谕旨,携子权豆(阿古),率正军一千名,妇女儿童六千二百五十名,到达斡木河,农耕牧猎,生活安定。不久,猛哥帖木儿之同母异父弟於沙哥、凡察也到达斡木河。他们受到朝鲜耕地、谷种、鱼盐、衣物等支给。随后,女真杨木答兀等也来到这一地带。杨木答兀原住开原,为女真豪族,明授为千户,谋叛剽掠,四处焚抢,杀人越货,受到追捕,逃往斡木河。猛哥帖木儿年老,子权豆(阿古)受李朝国王李芳远的接见,欲授其为上将军,权豆(阿古)以“私交之嫌”而拒绝。宣德八年(1433)明升猛哥帖木儿为右都督,官位正一品,并授凡察为都指挥使。不久,明廷给猛哥帖木儿以新使命。
敕建州左卫掌卫事、右都督猛哥帖木儿,都指挥使凡察等,令以初随杨木答兀漫散官军,悉送京师。
明派指挥同知裴俊,带领官兵一百六十一名,到斡木河。闰八月十五日,杨木答兀等抢掠裴俊所带赏赐物品及马匹等。十月十九日,杨木答兀纠合“七姓野人”等八百余人,骑马持械,突袭猛哥帖木儿住地,放火焚寨,抢掠财物。猛哥帖木儿、权豆(阿古)等进行抵御。在激战中,猛哥帖木儿、权豆(阿古)等,因突遭袭击,众寡不敌而被杀。这就是斡木河之变。
斡木河之变后,建州左卫衰落、分散。因猛哥帖木儿及其长子权豆(阿古)已死,明升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凡察为都督佥事,仍掌建州左卫事。
升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凡察为都督佥事,仍掌卫事,余升秩有差。先是遣都指挥裴俊往斡木河招谕,遇寇与战,而众寡不敌,凡察等率众往援,杀贼有功,故超升之。
猛哥帖木儿之子董山(童仓)在斡木河之变时,被掳去,经赎回,幸躲一劫,后也搬移与叔父凡察同住。但董山(童仓)上奏明廷,请求准许前往辽东居住:
建州左卫都督猛可帖木儿子童仓奏,臣父为七姓野人所杀,臣与叔都督凡察,及百户高早化等五百余家,潜住朝鲜地,欲与俱出辽东居住,恐被朝鲜国拘留,乞赐矜悯。上敕朝鲜国王李祹,俾将凡察等家送至毛怜卫,复敕毛怜卫都指挥同知郎卜儿罕,令人护送出境,毋致侵害。
后几经曲折,冲破磨难,董山(童仓)终于迁到辽东,与凡察住在一起。其间,发生纠纷,遭遇困难。《明英宗实录》敕谕朝鲜国王李祹言:
今凡察等奏,将率众还,为王军马追逐抢杀,内有一百七十余家阻当不放。朕惟凡察疑惧不还,此小人之心,无足怪者,而使其父子、兄弟、夫妇离散,情则可悯。此或下人所为,王不知也。敕至,可遣人覆实,果有所遗人民一百七十余家,即遣去完聚;如凡察妄言,或其人在彼不欲去者,王善加抚恤,俾遂其生,亦用奏来。
同时,诫谕凡察、董山(童仓)等,不要生衅抢掠扰边,不许侵犯王之边境。
但是,建州左卫印信发生争执,情节曲折生动。《明英宗实录》记载:
敕建州左卫都督凡察及故都督猛哥帖木儿子指挥董山曰:往闻猛哥帖木儿为七姓野人戕害,掠去原降印信,宣德年间又复颁降,令凡察掌之。前董山来朝云,旧印已获。近凡察来朝又奏,欲留新印。一卫二印,于法非宜,敕至,尔等即协同署事,仍将旧印遣人送缴,庶几事体归一,部属信从。
朝廷一纸敕谕,没有解决问题。建州左卫的印信,猛哥帖木儿死后,应当归其子董山(童仓)继承,时董山(童仓)失踪,卫印丢失,朝廷便命铸造新印,归凡察执掌。现在朝廷要收回旧印,新印归凡察掌管,董山(童仓)不服,又上奏文。明廷依然维持原敕,不予变更:
谕建州左卫都督凡察、指挥董山曰:比尔凡察奏,本卫印为七姓野人抢去,朝廷给与新印。后董山来朝,奏已赎回旧印。凡察来朝又请留新印,已允所言。令凡察暂掌新印,与董山同署卫事,遣人进缴旧印。今尔凡察又奏旧印传自父、祖,欲俱留之。朕惟朝廷自祖宗建立天下,诸司无一卫二印之理。此必尔二人以私意相争,然朝廷法度已有定制,尔等必当遵守。敕至,尔凡察仍掌旧印,尔董山护封如旧,协心管事,即将新印遣人进缴,不许虚文延缓,以取罪愆。
一卫新旧两印,叔侄纷争不已,互不相让,如何解决?此时,建州左卫部民意愿,朝鲜派官进行了解。朝鲜咸吉道节制使金宗瑞访查后报:
今闻凡察非猛哥帖木儿同父弟,而童仓幼弱之时,犹领管下以为一部酋长。今童仓年满二十,体貌壮大,一部人心,咸归童仓,而轻凡察。
朝鲜国王李祹接启后,为了慎重,命金宗瑞再行访查,备细启达。金宗瑞回启达曰:
凡察之母,佥伊(官名)甫哥之女也吾巨,先嫁豆万(官名)挥厚,生猛哥帖木儿。挥厚死后,嫁挥厚异母弟容绍(官名)包奇,生於虚里、於沙哥、凡察。包奇本妻之子吾沙哥、加时波、要知,则凡察与猛哥帖木儿非同父弟明矣。然猛哥帖木儿生时,如有兴兵之事,则必使凡察领左军、权豆领右军、自将中军,或分兵与凡察,故一部之人,素不贱恶。
猛哥帖木儿死后,童仓与权豆妻皆被掳未还,凡察乘其隙,亟归京师,受都督佥事之职,又受印信而还,斡朵里一部人心稍附之。及权豆妻与童仓生还,且得遗腹之子,一部人心归于权豆之子与童仓。其后,权豆之妻轻薄、善骂詈,童仓愚弱,一部稍稍失望。其赴京也,朝廷薄童仓而厚凡察,赐凡察以玉带,且令凡察曰:“汝生时管一部,死后并印信与童仓。”以此,一部之人不得已附于凡察,然其心则或附童仓,或附权豆之子,时未有定。
上文,权豆为猛哥帖木儿之子,在斡木河之变中死于难,其妻怀有遗腹子。这样,董山(童仓)和权豆之妻遗腹子,都属于猛哥帖木儿的直系血脉。尽管凡察家族势力很大,他有“七子二女”,但是建州左卫部民之心,自然倾向于董山(童仓)和权豆妻遗腹子的一方。又因权豆妻性格粗俗及儿子幼小,部民自然更倾向于董山(童仓)。
明朝也要了解建州左卫的实情和民心。明辽东总兵官曹义,受命在开原同凡察、董山(童仓)面对面调解,并据历史经验,提出解决办法,奏报朝廷旨定。《明英宗实录》记载:
辽东总兵官、都督佥事曹义言:比奉敕旨,以凡察、董山争掌卫印,宜审其所部人情所属者授之。臣即遣人奉宣诏旨,而二人各执一词,纷纭不已,遂同至开原。臣反覆谕以朝廷法制,凡察乃黾勉出其新印,且欲身自入朝,陈伦已省。令暂还本卫,至秋后赴京。臣窃观其部落,意向赖在董山,而凡察怏怏,终难安靖。永乐中,海西野人都指挥恼纳、塔失,叔侄争印。太宗皇帝令恼纳掌忽鲁哈卫,塔失掌弗提卫,其人民各随所属。今兹事体,与彼颇同,请设建州右卫,以处凡察,庶消争衅,以靖边陲。上命俟其来朝议之。
最后,经明正统帝谕准,将建州左卫,加以拆分,设建州右卫:
分建州左卫,设建州右卫。升都督佥事董山为都督同知,掌左卫事;都督佥事凡察为都督同知,掌右卫事。董山收掌旧印,凡察给新印收掌。
叔侄印信之争,得到妥善解决。于是,出现建州三卫——建州卫、建州左卫和建州右卫。建州三卫,经过挫折,辗转迁徙,合住一处,开始建州女真发展的新阶段。
总之,女真,从商周肃慎、秦汉挹娄、魏晋勿吉、隋唐靺鞨、辽金女直、元明女真,虽部别不同,却语族相同,从人类学来说,属于同一族系。如中原汉族皇朝,秦帝姓嬴、汉帝姓刘、晋帝姓司马、隋帝姓杨、唐帝姓李、宋帝姓赵、明帝姓朱等。因此,从肃慎到女真,以人类学而言,应当属于肃慎-女真族系。而满洲,其主体本是女真中的建州女真,后囊括各部女真,以及部分蒙古人、汉人、朝鲜人、赫哲人、鄂伦春人、鄂温克人等,故从历史看,也应算作肃慎-满洲族系。
然而,上文所述,到明中期,建州女真,发生大难,即在成化三年(1467),遭到丁亥之难。
成化丁亥之难。事变发生在明成化三年(1467),故史称成化之变。这一年为丁亥年,故又称成化丁亥之变。是役的缘起是,建州三卫合住后,部族旺盛,势力强大,对明朝和朝鲜,时而进行抢掠和骚扰,受扰害的地方,都向明朝和朝鲜抱怨。于是,成化帝决定出动大军,会同朝鲜军队,合剿建州女真的驻地。先是,敕封曾在两广军事立功的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赵辅为武靖伯。成化三年九月,明廷命监军太监黄顺、左都御史李秉、武靖伯赵辅等统兵八万,分作五路——黄顺、李秉、赵辅率军二万六千,出鸦鹘关往苏子河为中路;总兵官韩赞统兵一万三千向通远堡(今辽宁凤城)为右翼;总兵裴显统军一万三千向碱厂为左翼;总兵王英和参将孙璟各率军一万三千,分兵向抚顺和铁岭为后军。朝鲜以绫城君具致宽为都体察使,康纯、鱼有沼等为大将,分作右厢和左厢,领兵一万五千,分为五路,进攻建州。建州女真腹背受敌,左右遭击,势弱力寡,处于被动;虽尽力抵御,却遭到惨败。
是役,明军大胜,史载:
神枪发而火雷迅击,信炮举而山岳震摇。尽虏酋之所有,罔一夷而见逃。剖其心而碎其脑,粉其骨而涂其膏。强壮尽戮,老稚尽俘。若土崩而烬灭,犹瓦解而冰消。空其藏而潴其宅,杜其穴而火其巢。
此役,据不完全统计,明军擒掳九十五人,斩杀五百九十六人,并“尽焚其屯落,尽杀其头畜”,焚毁房屋仅其中一路即达千余家,牛马、粮食、财产无算。
与明军遥相配合的朝鲜军,分作两路,进攻建州:右厢由大将康纯等率领,左厢由大将鱼有沼等率领,过鸭绿江,攻剿捣巢。康纯率朝鲜右厢军,进攻建州左卫驻地苏子河(今辽宁省新宾满族自治县永陵镇赫图阿拉村)地带;鱼有沼率朝鲜左厢军,进攻建州卫驻地吾弥府(今辽宁省桓仁满族自治县西古城子)地带李满住及其子古纳哈等驻地,建州右卫驻地兀剌山城(今辽宁省桓仁满族自治县五女山)地带。建州三卫,遭受重创,城破人亡,家舍被焚。
朝鲜史书,作了记载。右厢大将康纯和左厢大将鱼有沼,分别奉书于承政院以启曰:
自满浦入攻婆猪江,斩李满住及古纳哈、豆里之子甫罗充等二十四名;擒满住、古纳哈等妻子及妇女二十四口;射杀未斩头一百七十五名;获汉人男一名、女五口,并兵械、器仗、牛马;焚家舍积谷。……左厢大将鱼有沼自高沙里入攻阿弥府,斩二十一级,射杀未斩头五十,获汉女一口,并兵仗、器械、牛马,焚家舍九十七区。
朝鲜军得胜之后,砍斫大树,剥去树皮,露出白木,大字书曰:
朝鲜大将康纯领精兵一万,攻建州!世祖对康纯曰:“攻”字未快,“灭”字最好!
总之,成化丁亥之难,建州三卫遭受到建州女真史上,继斡木河之变后又一次沉重打击。建州女真厄运,十二年后重演。
成化己亥之难。事变发生在明成化十五年(1479),故史称成化之变。这一年为成化己亥年,故又称己亥之难,也称成化己亥之变。成化己亥之变,事出之因,各有诠释。
其一,明廷说建州肆行抢掠。大太监汪直、辽东巡抚陈钺奏请发兵,扫荡建州,以靖边陲。他们说:“(建州)声言来寇辽东,且言往年建州三卫,构海西、毛怜,累犯边境,朝廷授以都督、都指挥之职,诸夷因起争端,纷纷扰乱,亦欲挟制以求显职,与其加升而招侮,莫若整兵而征讨。”
其二,建州说明朝禁止贸易。在朝廷会议上,兵部尚书余子俊等则认为:“驭夷之道,守备为本。我太祖载诸祖训,永以为法。建州女直,叛服不常,朝廷或开马市,以掣其党,或许买铁器,以结其心,皆羁縻之义,非示之弱也。今钺等历数其罪,意欲捣其巢穴,此军国大务,非臣等所敢专。”在这里,“开马市”和“买铁器”两端,都是说的贸易。可见,边衅的原因之一,是贸易渠道不畅。
其三,前事之因为后事之果。先是,赵辅贪功,留下后果,“往年已招降都督董山等,而又杀之,已为失信;近复捣其巢穴,概杀无辜,故彼讐恨不服”云云。建州女真骚扰辽东,既有经济原因,也有政治原因。前赵辅征建州,上奏报功称:“征建州叛贼,斩首七百三十五级。”赵辅等因军功,由伯升为侯,却留下后患。历史教训,经常重复。辽东监察御史强珍的奏疏,则提供了历史反思:
巡按辽东监察御史强珍奏:建州班师之后,虏即入叆阳、清河二堡之境,四散杀掠男妇五百余名,头畜无算,实由前巡抚都御史、今户部尚书陈钺启衅邀功,以致虏报复旧怨。其守堡指挥王英、白祥,及分守副总兵、都指挥吴瓒,右参将崔胜等,俱不能防御,而镇守总兵等官、太监韦朗、都督缑谦等,又各畏罪贪功,隐匿前事,直待朝廷论功升赏。陈钺回京之后,始以奏闻,实为欺罔,请皆逮问,以正其罪。兵部尚书余子俊等复奏,引《皇明祖训》,参钺累犯死罪,不宜再纵,当从珍言。上命吴瓒、崔胜戴罪杀贼,韦朗停岁赐食米半年,缑谦、陈钺各停俸一年,余皆属珍逮问之。
强珍后遭汪直报复,械至京,受拷掠,戍辽东。汪直败,珍复官。
其四,文官说武官邀立边功。时大太监汪直执掌司礼监,左都御史兼提督团营王越、辽东巡抚陈钺等,党附汪直,内外勾结,“启衅召敌”,请求征讨;成化帝采信汪直、王越、陈钺之言,决定发兵,征讨建州。汪直,《明史·宦官列传》记载:
十五年秋,诏直巡边,率飞骑日驰数百里,御史、主事等官迎拜马首,箠挞守令。各边都御史畏直,服櫜鞬迎谒,供张百里外。至辽东,陈钺郊迎蒲伏,厨传尤盛,左右皆有贿。直大悦。……兵部侍郎马文升方抚谕辽东,直至不为礼,又轻钺,被陷坐戍,由是直威势倾天下。
陈钺激变辽东,为御史强珍所劾,御史许进也率同官论之。“汪直怒,构珍下狱,摘进他疏伪字,廷杖之几殆。”自然,御史谏言,无助于事。
此役,事变经过,简述如下。
庙堂争议。对建州三卫,是剿是抚,庙堂之上,意见不一。大太监汪直、辽东巡抚陈钺等主剿。巡抚辽东、右副都御史陈钺奏:“宜复调军,捣其巢穴,以除边患。”事下廷议,兵部尚书余子俊等主抚。他奏言:“建州、海西诸虏,比蒙恩谕,多已改悔。今钺以传闻之故,复请加兵,恐起旧衅。乞令钺等严敕所部,如侦瞭虏众犯边情状,不妄则击之;出境既远,可勿穷追。”余子俊在同奏中并建议,对女真诸部应区别对待:“诸夷有来朝不犯边者,勿令惊疑。”而汪直、陈钺等“乃遣使招诱建州夷人郎秃等四十人来贡,欲置之死。且言建州三卫,法当殄灭,若今日纵还,明日复为边患。……直等械郎秃等至,遂令都察院锦衣卫禁锢之”。虚构事实,制造事端,开启边衅,兴师求功。
决策征剿。大太监汪直与左都御史王越、辽东巡抚陈钺等勾结,“越急功名。汪直初东征,越望督师,为陈钺所沮”。汪直和陈钺受到成化帝的信任。明对建州决策,主战派的意见,终得成化帝的谕准,发兵征讨建州女真。明成化十五年(1479)十月丁亥(初五),明廷命太监汪直监督军务,抚宁侯朱永佩靖虏将军印,为总兵官,后命陈钺以巡抚辽东、右副都御史参赞军务,统率大军,征剿建州,攻其不备,捣其巢穴。丙申(十四日),命朝鲜国王李娎出兵,配合明军,夹击建州。敕文曰:
建州女直,逆天背恩,累寇边陲,守臣交请剪灭,朕念彼中亦有向化者,戈鋋所至,玉石不分,爰遣大臣抚谕,贷其反侧之愆,听其来京谢罪,悉越常例,升赏宴待而归。曾未期岁,贼首伏当加等,复纠丑类,侵犯我边,虽被官军驱逐出境,而未遭挫衄。廷议皆谓此贼冥顽弗悛,罪在不宥,已令监督总兵等官,选领精兵,刻期征剿。我师压境,王宜遣兵,遥相应援。贼有奔窜至国境者,必擒而俘献之。逆虏既除,则王敌忾之功愈茂,而声名永享,于无穷报酬之典,朕必不尔缓也。
朝鲜国王李娎接到敕文后,派陪臣右赞成鱼有沼等,出兵策应,行至满浦、镇江,因江河冰封而后期。后继遣左议政尹弼商等率军从侧翼进攻建州。
这场征讨建州女真之役,自十月丁亥(初五)命将出征,中经闰十月,到十一月丁未(二十六日),其结局,《明宪宗实录》载抚宁侯朱永等奏报:
建州贼巢,在万山中,山林高峻,道路险狭,臣等分为五路,出抚顺关,半月抵其境。贼据险迎敌,官军四面夹攻,且发轻骑,焚其巢穴,贼大败,擒斩六百九十五级,俘获四百八十六人,破四百五十余寨,获牛马千余,盔甲、军器无算。
此役,汪直领头功,陈钺由右副都御史升为右都御史,升官、晋级、加俸、纪功、受赏等,受赏者达二千六百六十二人。
朝鲜国王李娎也向明廷奏捷称:
遣左议政尹弼商、节度使金峤等引兵渡江,进捣贼巢,斩首十六级,生擒男妇十五人,并获辽东被虏妇女七人,及驱其牛马,毁其庐舍。
成化己亥之变,是建州女真史上,继宣德癸丑之变、成化丁亥之变后,建州女真再一次受到沉重打击。建州女真三部,遭受三次重击,从此之后,衰落百年。
边事体大,不可不慎。或抚或剿,理宜慎重。朝廷发兵,有理有节,征讨过当,引发报复。明成化时,马文升、余文俊等主抚,汪直、陈钺等主剿。成化年间,两次建州之役,兵部尚书余子俊等曾忠直奏言:
今推诚抚安,事将就绪,若欲加兵,则抚安成命,不足为恩,适足为仇,无以示信。况六月兴师,兵法所忌,宜令总兵、巡抚等官,按兵境上,以戒不虞,仍与文升等协和定议,以抚安为主,少苏边困,果有深入为寇,方许征讨。
明兵部尚书余子俊于辽东的边政,几次奏言,提出建议:其一,推诚抚安,边事慎重;其二,以抚为主,勿轻用兵;其三,区别良莠,玉石分清;其四,陈兵边上,犯则击之;其五,有理有节,不轻捣巢;其六,不以小事,开启边衅。《明史·余子俊传》详其西北之功,而略其东北之绩,但撰者公允评论道:“余子俊尽心边计,数世赖之。”
庙堂决策,对于边事,必须十分用心,不许纤毫任意,免贻后患,叠连环生。鉴于此,于谦说:“刚柔兼济,宽猛适宜;本之以廉明,济之以通便;毋生事而激变,毋纵恶而长奸;毋贪小利以堕贼计,毋邀近功而防远图。”
总之,有明一代,辽东边政,错综多变,有得有失——其得在于:明朝初期,东北统一,多方招抚,庙街库页,纳入版图,煌煌大明,万国来朝,屹立东方;其失在于:庙堂昏暗,太监擅政,文官求荣,武官邀功,招衅边事,百年之后,积重难返,边患丛生。明朝一系列的边政失当之举,最后引发努尔哈赤起兵叛明,从而加速朱明皇朝覆亡,拉开满洲兴起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