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美联储借疫情寻求全球央行地位

2020年4月，一个信息刷屏了，就是美联储宣布了一项决定，可以让各国央行拿着美国国债到美联储抵押获得美元（图1-19）。然后国内就有某文章说美国限制了中国持有美债的流通，引发一群标题党的转载。但这个政策的目的，却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美联储在寻求全球美元的再贷款人地位，再贷款发行货币是央行的职责和权力之一。

当一群人在说要中国持有的美债承担所谓的“责任”时，一些“美吹”在当牧羊犬，而“畏美派”则成为惊弓之鸟。但此政策并没有说中国持有的美债是不能卖的，也没有专门针对中国，而是说持有美债的各国央行可以在美债不卖的情况下向美联储进行抵押贷款。该政策其实是增加了美债的流通手段，让美债有了更好的流动性，与前面刷屏的文章相比，该文章正好把意思完全说反了。

央行给金融机构进行贷款，本身就是一种货币发行，同时也是央行的权力和货币调节的手段，央行就是最后贷款人的角色。以前，美联储只给美国国内的商业银行贷款，现在等于是把美联储贷款的范围扩展到了全球央行，也就是美元是全球的货币，现在美联储要做全球的央行。美元成为国际货币，全球一体化可没有建立全球的央行。所谓的世界银行等组织，不是央行性质的，是慈善救助性质的。

外国央行持有的美国国债要是出售，则要从金融市场上拿走货币美元；而向美联储进行贷款，则意味着美联储发行了货币，给金融市场上增加了货币供给。以前是外国央行抛售美债，会让美元流动性吃紧，美联储要增加美元流动性，就要到市场上购买美债增加美元供给，这个行为也被我们说成了QE。而央行用美债抵押再贷款，是央行的标准操作，不用谁批准。这里的关键是以前央行再贷款是针对国内的，现在美联储给世界各国央行再贷款，寻求的就是做全球的央行。

很多人会问，为什么要到美联储抵押贷款？把美国国债卖了不行吗？美联储的QE，国债高涨，卖了正好。再者，中国是发展中国家，为什么借钱给美国？更有一群人高唱反美的调子，要抛售美债，作为中国打击美国的有力武器！其实明白简单的逻辑就可以让“懂行”的人哑口无言了。

这个简单的逻辑就是，中国外汇储备3万亿美元，在2020年大约有美债1万多亿美元，卖了美债，得到的美元放到哪里呢？中国只要有外汇储备，必然要大比例地持有的外汇储备是美元，这些美元放在哪里？很多人会说存银行、拿美元现金，等等，但有点金融道行的就不会这样想。因为拿着美钞，且不说对现钞使用的限制，就是现钞和现汇大约3%的差价，比利率就高很多。而现钞是什么？是美联储债券而已！

再说，你拿美元存银行又能怎样呢？且不说美国的商业银行会破产，就算不破产，你存得进去吗？这个问题很多人是想不到的。是否能够存？本人当年就这样问某分行行长：你的银行要是有一个储户，在银行里面的存款超过银行资本总额的1/10，人家可能随时提款，你会怎样？从这个角度分析，很多银行行长也没有想到。美国不是中国，中国能够有超过银行10%资本的只有国企。单一存款数额太高，银行是害怕被挤兑的。这里很容易算账。2008年以后的这些年，美国的M2大约是10万亿美元，中国人民银行如果拿着2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这个数额平摊到美国所有银行里面，平均有20%的存款是中国人民银行的存款！美国能够让你存进去？银行是不接受那么大的存款的。这里还没有谈美国的银行会破产呢！破产规则是大额储户要多承担损失，好补贴小额储户！

所以，当你持有了大额的美元，大到与美元的M2可以比拟的时候，你其实是只能拿着美债的。你把美债卖了以后又会如何呢？不是你是否愿意借给美国人钱的问题，是你根本买不回来美债了！此时你的大额美元怎么办？有人可能还会说可以持有欧元资产，但现实中，美元占国际流通货币的70%左右，欧元占的20%国际货币流通量，其实主要是欧盟内部的流通。外汇储备就是应付不时之需的，人家挤兑你的是美元，如果你把50%以上的外汇储备变成了欧元资产，数量达到了美元M2的10%以上，到时候美元支付受到挤兑的情况发生，美联储不给你提供流动性，你怎么把欧元换成美元去支付呢？

中国持有美债数量被宣传为世界第一，而实际情况是股民散户都知道买股票要看看十大股东，要看看大户的持仓。其实，中国的美债这些年平均也就是美债总规模的10%左右，日本还持有10%左右，沙特阿拉伯等中东国家还持有5%～10%，而真正多的，是美国的养老金和养老保险，他们有60%以上。中国只不过是美债的海外大户而已。以上就已经持有美债80%以上了，美债还有多少流通盘？而这个估算，还忘记了一个大头，就是美联储持有的美债。美联储不断地QE买入美债，资产负债表几万亿美元，大量的是美债。把美联储也算上，就知道美债在外面多么抢手，根本就是没有什么流通盘。

QE常态化以后，美国国债总额2020年6月底是26万亿美元，美联储正式成为美国国债的最大持有人，一共持有4.4万亿美元。各国官方外汇储备持有美国国债一共是4.2万亿美元。亚洲机构投资者和个人投资人一共持有3.8万亿美元，欧洲投资人一共持有2.1万亿美元，其他的以美国的养老和保险机构为主，持有量基本没有变。

美债大机构以国家主权为主，基本没有了流通盘，那么美联储想要无限QE、随时QE，没有政府配合发行美债，其实是不行的，因为你买的美债是市场上很有限的品种！美联储想要多QE，但市场上没有那么多的美债标的给它买的，这个也就是所谓的资产荒！想要印钞发钞，没有资产给你买入！要买公司债，那么疫情下的公司财务恶化，公司债就是一堆雷。这个时候，各国央行要是为了一时的流动性紧张而把美债抛售了，等这个紧张时期过去了，大量的美元存不进美国的银行，也没有美债去买，那么就只能购买高风险的债券等，实际上是亏大了。美国人是会挤兑你的，美联储和政府，知道怎样操控美债、美元及其数字泡沫的流动性罗盘，罗盘怎么转是人家把持的。

美联储既要提供流动性，市场上又没有那么多的美债等可以买，那么美联储能够做的就是再贷款了，再贷款的抵押物是美债。美联储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极大地提高了美债的地位，让美债变成了金本位下的黄金，从原来央行与政府的剥离，变成央行与政府结成紧密伙伴关系。通过这样的操作，就是要美债变成一种金融商品、金融资产，而不是债务。把这个实质看清楚才是问题的关键。这个政策，也是2020年疫情之下美国政府大量发行美债救市的原因。

当年金本位的问题，其中一个就是黄金与经济增长的错位。现在经济不断发展，需要的货币不断增多，尤其是在国际上对国际货币的需求增加，美联储要发行更多的美元解决国际货币流动性，那么美国就要发行更多的美债才可以支持，这个逻辑与原来的QE是印钞的逻辑完全不一样。因此，在美国说QE的时候，美元指数是暴涨的，而不是2008年那样大跌（图1-20）。

美国QE的结果是美国国债大涨。这个低利率就使美国政府可以不断通过发债来取得利益。以前是央行要独立于政府，而当今则是美联储和美国政府联手在全球渔利。美联储如此的政策带来了对美债的需求。因为世界的经济是不断发展的，发展带来的就是每年国际的货币流通，以及对美元的国际需求同比增长，而对美元的流动性需求，使得用美债发行美元的需求同步增长，尤其是很多国家是新重商主义，以外汇储备决定本国货币发行量，对美债的需求就会更大。

为何穷国要买富国的债？因为穷国必须有外汇储备，以前是黄金储备，后来，国际金本位的布雷顿森林体系破裂，发展中国家没有全球金融权利，就必须储备外汇。大量持有外汇，就必须买国债，而且发展中国家是新重商主义，是以外汇决定发行货币量的。发展中国家和西方发达国家主要差距就在这里。虽然中国GDP高，但还是必须储备外汇的；欧盟国家都不用储备多少外汇，因为欧元是可以国际支付的。世界对美元的流动性有依赖性，中国也一样对外汇储备有依赖性。这个依赖性，才是美国可以QE常态化的基础，也是催生数字泡沫的基础。

认清世界对美元流动性的需求，美联储发行美元对美债的需求，把内在的逻辑链条建立起来，美联储成为全球央行的图谋就可以看清了。美联储如果真的占据了全球国际货币的央行地位，那么美债就可以大幅度增加。增加的美债，就是美国对全球的金融征税！到时候，不要说美国还不起美债，就是地球上的其他国家，也没有足够的美元去还那么多的美债！各国把美债都还了，国际市场上流通的美元就没有了，美元是美债发行出来的。我们只要把这个看清楚了，就能明白美国抵赖美债其实是得不偿失的，美国通过扩大美债，通过美联储全球央行地位，可以不断取得更大的利益。美国是需要中国给它输血的，具体的说法就是“金融扩大开放”。

在美债、美元的如此逻辑规则下，美国的美债与GDP的比值就可以更高，所以如果还说美国的负债率高就已经没有意义了。美联储是全球央行，美元是国际货币，而发行美元的美债，背后对应的是全球的GDP！相比全球的GDP，美国负债就不那么高了。因此对美国的全球扩张，尤其是在金融危机下，原来能制约美联储全球央行地位的欧盟、欧元衰落了，美国的地位和力量，不是那么简单地崩溃的，美国虽然有很多问题，但西方其他国家崩溃得可能更快，还会让美国吃到利益的。

美联储公开表态说不当全球央行，其实是不想履行全球央行的义务，而不是不要全球央行的权利！我们一定要看清这种说法背后的狡诈。美联储前主席珍妮特·耶伦表示：“美联储希望通过货币互换的政策缓解市场流动性压力，但并不希望担当全球最后贷款人的角色。因此，考虑到一些政治因素，美联储可能不会将新兴市场国家纳入货币互换的范围。如果想要扩大货币互换的全球范围，只能通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采取进一步措施。”这番话的背后，就是美联储不会给全球其他国家（不是它的盟国的国家）货币互换等支持，它要的是你拿美国国债来抵押的再贷款！根本不是货币互换的再贷款，而是要突出美国利益，要把美国国债变成黄金资产。

美联储国际地位上升，背后的关键还是蒙代尔三元悖论：外汇自由流动、独立货币政策和固定汇率三者不可能同时实现！你要自由流动和固定汇率，必然就没有了独立货币政策，最后美联储变成了全球央行。全球疫情之下，西方各国外汇是自由流动的，而其又希望固定汇率，尤其是那些衰落得比美国更快、所受疫情打击实际上比美国打压更大的国家，更不希望自己的汇率崩溃，要保汇率必然没有独立的货币政策，因此美联储货币政策可以影响各国，美联储可以追求全球央行的外部环境。

中国现在大量的人民币发行也是外汇占款，只不过比例已经从原来的超过80%降到现在的50%多，下降还是不少的，但其依然是中国最主要的货币发行来源。中国应当持续减少外汇占款的货币发行，另一个问题就是固定汇率可能有更大的浮动。中国最需要有自己的独立政策，不能放弃自己的独立政策和主权。美国保持霸权最大的目标就是围猎中国。中国的货币发行应当还会扩大，这个扩大如果变成对美元流动性需求的扩大，那么就会被美国剪羊毛。

中国抵抗美联储的全球央行企图，不外乎两种做法：一种是中国人民币发行尽快摆脱外汇占款的模式，以中国国债为主要发行方式；一种是如石油美元一样，对中国能够控制的地球必需品，必须使用人民币才可以购买，而且对现在需要使用美元购买的地球必需品石油，要更多地使用非美元货币购买。注意，是人民币支付购买，不是人民币标价！疫情之下，中国制造的必需品也增多了，这对中国同样也是机会，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如果人民币的发行大量依赖美元，那么人民币的国际化就是伪国际化。现阶段，人民币国际化不可能取代美元给世界投机资本提供流动性。但对需要中国制造和从中国采购资源的国家，都可以帮助中国为资源出口和消费品进口提供信用，从而更多地摆脱对美元的依赖，可以用人民币国债取代美元国债，支持中国制造和“一带一路”倡议。

综上所述，疫情是危机也是机遇，美国人看得很清，美联储在寻求全球国际货币流动性的再贷款人地位。美联储的QE理论已经不是当年的金融理论了，它的做法也不能简单地指责为印钞了。不能与时俱进，只是刻舟求剑，一定是要被薅羊毛的。我们可以看到美国的很多问题，我们可以不怕，但对它的力量，绝对不能轻视和低估。

中国抗疫成功、经济发展，美国疫情严重、出现危机，但在全球疫情之下，美国相对于世界其他主要国家，实力还是增加了。美国的实力增加背后，就是美国的金融霸权增强，美联储要成为全球央行，成为全球新经济的平台霸主！美国QE常态化，就是美国的数字泡沫规则对全球财富再分配财富。

美联储作为央行的十大工具

1.公开市场操作（Open Market Operations，OMOs）

美联储从其成员银行手里购买或出售证券（一般是美国国债及抵押支持债券）来调节货币的供应量，这一行为就是公开市场操作。公开市场操作是调节联邦基金利率（Federal Fund Rate，FFR，各存款机构互相拆借超额储备金所形成的无抵押隔夜拆借利率）的工具之一。

当美联储希望利率上升时，它将证券出售给银行。当美联储想降低利率时，它从银行手里购买证券。

2008年金融危机时，美联储的公开市场委员会将联邦基金利率降低至几乎为零的水平。从此，美联储被迫更加依赖于公开市场操作，操作规模也随之不断扩大。这一扩大计划被称为量化宽松（Quantitative Easing）。

关于公开市场操作的详细内容，请查看边际实验室此前的一篇文章：《公开市场操作：美联储的资产购买计划如何运作》。

2.贴现窗口（Discount Window）

作为银行的“最后贷款人”，存款机构如果发生现金短缺，无法在市场上拆借到资金，可以通过贴现窗口直接向美联储进行借款。这里的借款利率被称为贴现率，是美联储向借款银行收取的隔夜借款利率。

正常条件下，很少有机构选择向美联储直接借款。第一是因为贷款利率较高，第二是容易引起公众对借款银行经营能力的担忧。不过，当市场发生流动性危机的时候，贴现窗口可以给银行带来流动性。

3.超额准备金利率（Interest Rate on Excess Reserves，IOER rate）

超额准备金利率是指美联储向其成员银行支付的超额准备金利率。在2008年10月以前，美联储不对超额准备金支付利息；2008年10月3日开始，根据《2008年紧急经济稳定法案》第128条，美联储银行开始为超额准备金余额支付利息。

理论上讲，当市场上联邦基金利率过高时，如果存款机构缺少准备金，只能在市场上通过高利息拆入资金。但是如果美联储的成员银行可以享受超额准备金利率，一些没有资格享受超额准备金利率的政府支持机构愿意以低于超额准备金利率的价格借钱给美联储的成员银行，使这些成员银行在市场上套利，这客观上使得超额存款准备金利率成为联邦基金有效利率的上限。

4.隔夜逆回购（Overnight Reverse Repurchase Agreement Facility，ONRRP）

在逆回购中，美联储接收市场参与机构拆借的富余资金（一般是隔夜，最长期限可以达到65个工作日）。

理论上讲，当市场上联邦基金利率过低时，这些政府支持机构对外拆出资金是无利可图的，于是这些机构只能选择以隔夜逆回购利率把资金拆给美联储，这使隔夜逆回购利率成为联邦基金有效利率的下限。

5.长期拍卖便利（Term Auction Facility，TAF）

长期拍卖便利指美联储将期限为28天和84天的抵押贷款拍卖给“财务状况良好”的存款机构。其目的是希望缩小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中隔夜利率与更长期期限利率之间的利差。

6.长期证券借贷便利（Term Securities Lending Facility，TSLF）

长期证券借贷便利是指向纽约联储的主要交易商借出美国国债，换取其他符合要求的抵押品（投资级的企业债券、市政债券、MBS和ABS等）。

长期证券借贷便利的期限为28天。由于该工具使交易商可以将流动性较低的证券转换为易于交易的美国政府债券，因此可以促进金融市场的流动性。

7.一级交易商信用便利（Primary Dealer Credit Facility，PDCF）

一级交易商信用便利是隔夜贷款工具，它将为一级交易商提供资金，以换取合格抵押品，旨在更广泛地促进金融市场的运作。

该工具最早于2008年3月16日创立，标志着美联储政策的根本变化，因为过去交易商是不可以直接向美联储借款的。

2020年3月17日，美联储宣布重启一级交易商信用便利。

8.长期存款便利（Term Deposit Facility，TDF）

美联储通过长期存款便利向符合条件的机构提供计息定期存款。这相当于把银行的准备金存款转为定期存款，是一种收回流动性的手段。

美联储最近一次使用该工具是2019年5月30日，当时提供了为期7天的定期存款，利率设定为超额准备金利率加1个基点。

9.资产支持商业票据货币市场共同基金流动性便利（Asset-Backed Commercial Paper Money Market Mutual Fund Liquidity Facility，ABCPMMMFLF或AMLF）

所有美国的存款机构、银行控股公司或外国银行在美国的分支机构都有资格根据这一工具获得贷款。该工具于2008年9月22日开始实施，并于2010年2月1日关闭。

10.商业票据融资便利（Commercial Paper Funding Facility，CPFF）

2008年10月7日，美联储进一步扩大了其贷款抵押品的范围，使用新的商业票据融资工具将商业票据纳入其中。此举使美联储成为除商业银行和投资公司外的非金融企业的重要信贷来源。

2020年3月17日，美联储宣布重启商业票据融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