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对夫妇进屋后,柳慕便将二人身上的簸箕拿开了,她想了想,刚才的道歉多少带点敷衍,别人总归救了自己,道歉还是要诚恳的,她郑重的向江临绰行了一礼,“多谢救命之恩。”
江临绰虚抬手将她扶了起来,“救命之恩当以……”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柳慕瞳孔微缩,震惊的望着江临绰,连男女大防都忘了,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剩下的话便咽进肚子里吧。你所求我不可能答应。且你所求乃是话本子里写的用来消遣世人的,放在现实中,便说不通了。”柳慕一口气说完心里话,又告诫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日后便再也不要驻足在我柳家门口了。平白惹人非议。士农工商,士商不同流,我们二人之间……注定不同路”。柳慕告诫江临绰,是想他日后不要再纠缠于她,他们之间注定没结果。
柳慕一连串话说下来,江临绰只有一个感受,那便是这姑娘嘴皮子真利索……她说话间,他压根没有功夫插嘴……等等,瞧她说了什么?士商不同流,他们二人之间注定不可能?江临绰这才意识到柳慕错会了他的意,他所求只为柳慕的猫,至于眼前的姑娘,他是一丝情谊也没有的。
他正待解释,柳慕突然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一墙之隔的院落外有人说话。
柳槐的声音通过墙壁清晰的传来,“赵岁你日后莫要管我,记住你的身份。今日我且原谅你一次,若下次你再以下犯上,我便将你逐出府去。”
赵岁,“郡主,属下一直牢记自己的身份,若你安生待在府中,属下自不会忤逆于你。”
柳槐又急又气,想与面前不通情面的侍卫掰扯个清楚,“我如何安心待在府中?我们庆王府都快败落了,奶奶自看到小姑姑死时的惨状时,便疯了。爷爷和爹爹却一直不相信小姑姑是被普通虎兽所伤,言着世间有妖有仙,他们二人一直想着修仙,想着能重塑小姑姑的肉身,庆王和庆王世子平日里不问世事,却只顾求仙问道,何其可笑?我们庆王府如今只得几个王爷郡主的虚名,我若再不出来走动走动,到时我们庆王府便会被京城所有勋贵遗忘,不说保不住庆王府的勋爵,到时便是连庆王府的宅子到保不住了。”
赵岁,“郡主不必担忧,嘉陵公主乃当今圣上恩人,看在她的面子上,圣上也不会抛弃庆王府的。”
嘉陵公主便是柳慕死后圣上为她加封的封号,只是人已死,空得一个公主封号又如何呢?
柳槐冷笑一声,眼眶却猝不及防的红了,“才过二十五年而已,除了庆王府中人,谁还记得我小姑姑?怕是当今圣上早已将我小姑姑的救命之恩忘了。”
赵岁沉默了。
“本郡主做事自有打算,容不得你一个侍卫置喙。”
赵岁亦步亦趋的跟着柳槐,却道,“郡主,可你今日实不该与那柳慕发生冲突。”
柳槐突然伸手狠狠给了赵岁一巴掌,神情有些癫狂,“不许提那个名字。柳慕乃是我小姑姑的名字,她也配?若不是她出生之时我爷爷被一神棍所骗,又怎会让她取了与我小姑姑相同的名字。”
柳慕降生那日,一白发苍苍的道士站在庆王府门口,自女儿死后,庆王便信上了神鬼之说,日日寻访道士求仙问道,有道士在他门前,他自是恭恭敬敬将人请进去的,当日道士告诉庆王,“柳府旁支家中有一女婴今日降生,那女婴与嘉陵公主命格相似,若得王爷赐嘉陵公主之名,则嘉陵公主归来有望。”
庆王大喜过望,当即派府中人去打探柳系旁支府中今日谁生了女儿。
柳氏在湖州乃大族,在京城为官的柳系旁支也不少,当日柳氏旁系府中降生的女婴有两个。
一个是柳玄的嫡次女,另一个是礼部尚书柳归的嫡三女。
庆王打听清楚情况后,便挨个上了柳玄与柳归的门,那时庆王府因着嘉陵公主的事,正得宠,柳玄与柳归自然恭敬的将庆王迎进府内,听说庆王要为刚生下来的女儿赐名,高兴极了,可听得庆王为他们的女儿赐名柳慕时,又不甚高兴了。
嘉陵公主是对皇朝有恩,可她亦死的凄惨呐?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被猛虎撕下来。谁不需要自己的女儿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生活?起了与嘉陵公主相同的名字,仿佛也要与嘉陵公主相同的命格一样,哪家父母又希望女儿落的个如嘉陵公主那般的下场呢?
只是当日庆王正得皇上恩宠,便只得应下他的赐名。
庆王时常便会去两位府上看望两位女娃。
可柳慕自从会走后,便时刻将小霸抱在怀中,小霸若细细来看,长的十分像当日潜进皇宫的虎兽,庆王看见这猫,便浑身难受,他从柳慕怀中将小霸抢走,想要将小霸打死,柳慕却哭闹着不愿,庆王也不愿为难一个奶娃娃,便又将小霸放回在柳慕怀中,走时叹息道,“罢了,看来你是与我女儿无缘了,我女儿被那老虎所伤,定不会喜欢你怀中那玩意。”
之后庆王便再没来过柳玄府中。
自然而然的,别人都认为道士口中与嘉陵公主命格相似的女娃是柳归府上的,庆王也时常召见柳归的嫡三女到庆王府。庆王还未失势前,柳归也凭着庆王的面子挣了不少荣耀,后来庆王与庆王府世子行事越发疯癫,门庭败落后,柳归便及时与庆王划清了界限,也帮助女儿改掉了那个自认为晦气的名字,现如今柳府的嫡三女名叫柳霜溪。
庆王见柳霜溪改名后,便笃定自己被道士骗了,受打击之后便与柳家旁系中的两个女儿断了联系。
想到这些柳槐彻底失控,双手轻轻攀住赵岁的肩膀,依靠在他肩头哭泣道,“其实我是怨恨我小姑姑的,当日里皇宫那么多人,怎就轮的到她强出头?如今他人都活的很好的,唯我庆王府死的死,疯的疯,傻的傻,执迷不悟的执迷不悟,整座府中唯有我和我娘是清醒中人,却也不过是清醒着陷入更深的泥潭,更深的痛苦中罢了。”她抬头望天,“老天爷,你若有眼,便睁开眼看看我们柳家吧。来救救我们柳家吧。”
天空突然闪过几丝闪电,赵岁连忙将柳槐护入怀中,“郡主小心。”
柳槐却抹去眼角的泪,一脸高兴,指着天空道,“赵岁,这是不是老天爷在回应我?老天要救我们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