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青丝（11）

朱大人苦寻女儿十几年，女儿却被牵扯进了官银失踪案，且无故惨死，这对于朱大人来说，无疑是件难以接受的事。让他更难接受的是，自从翁美玉死后，他就被自己的心上人给缠上了。

“你想让我们当你的替死鬼？”南锦衣将那缕头发扔到桌上。

朱大人见状，轻轻地摇了摇头。

“姑娘错了，我从未生出过谋害二位之心。自从美玉死后，她娘便日日来寻我。起初是问女儿的下落，得知真相后便来埋怨我，到了现在，更是日日催着我，让我早日查出真相为女儿复仇。对于你们来说，她或许是个妖怪，但对我来说，她只是我的结发妻子。”

“朱大人的这番话怕是难以自圆其说。”柳韩山将芙蓉糕与甜梅酒放在一起。“若非我家锦儿机敏，此时此刻，她怕是与朱大人的亡妻一样，沉在这冰冷的河水里了。””

“柳大人误会了。”朱大人拱手道：“我的确命管家在芙蓉糕和甜梅酒中放了东西，但不是针对二位的，而是针对每一位上船的，尤其是在船上过夜的客人。柳大人不要激动，听我把话说完。这些东西是无害的，顶多让人头痛，产生一些类似眼睛模糊的症状。”

“还说不是害人！”柳韩山气恼道：“堂堂朝廷命官，不思报效朝廷，净做些龌龊事。”

“大人误会了，我家大人这是为了大家好。”管家帮着朱大人辩驳：“于公于私，我家大人都不愿发妖之事张扬。可妖怪行事与人不同，尽管我家大人与她有言在先，可还是架不住她突然出现吓到众人。有了那些药，大人便可告诉他们，他们所看见的景象都是醉酒后出现的幻想。那些药的药效极好，且很容易被大夫诊断出来，有了大夫的证词，即便他们心存疑虑也会相信。”

“怕人知道就不要把人引到船上来。”柳韩山并不相信管家所说的。

“柳大人又错了，不是我们家大人非要把他们给引到船上来，而是我们家大人无法从这条船上离开。”管家说着看了朱大人一眼，“自从发妖出现之后，我们家大人就被困在了这条船上。人被困住了，事儿得处理，可事有轻重缓急，遇到那些棘手的，就会有人留宿船上。这留宿便会看见发妖，看见发妖就得解释。可如何解释才能掩盖真相？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误以为他们看见的都是假的。”

见柳韩山不信，朱大人轻叹一声向船下走去，眼见着就要踩到最后一个台阶，一团头发从水里爬了上来。那些头发迫使着朱大人步步后退，直到退回船上，它们才像会移动的藤蔓一样收了回去。

见头发全部撤回水里，管家松了口气继续道：“我曾瞒着我家大人派了两个水性好的到水里，他们告诉我，水下全是头发，密密麻麻，包住了整艘大船。我与我家大人商议过，我们一致认为，只有弄清楚美玉小姐的死因，找到杀死小姐的凶手，才能安抚发妖，结束这整个事件。”

“这与我们有何关系？”南锦衣发问：“朱大人为何要将我们牵扯进来？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吗？”

“姑娘误会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朱大人干笑着：“我倒是想自己查，可我下不去这条船啊。管家虽对我忠心，却不擅查案之事，且他没有任何官职在身，查起案来十分不便。能与此事牵扯上的官员我都考虑过了，要嘛胆小怕事，要嘛庸碌无为，只有柳大人，才能帮我破解谜题，走出困局。”

“朱大人说得可是真心话？”

“绝对真心。”朱大人指天发誓：“还有一件事，我怀疑美玉的死与赈灾银丢失一案无关。”

“我们发现那些江湖艺人了，一共七人全部毙命。”柳韩山出其不意道：“其中两人，我们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一个是美玉的师傅，也就是当初收养美玉的那个班主。一个是美玉的师兄陈山，也是美玉生前与其两情相悦之人。”

“七个人？还有一个呢？”朱大人急问。

“还有一个？”柳韩山也懵了。

“还有一个烧火做饭的，姓名不详，年纪与美玉的师傅差不都。我给柳大人的那份卷宗就是他口述的。因我无法下船，询问之事交由管家负责。”

“是由我负责的。”管家低头，抱手：“那人脾气很硬，你问他十句，他都不见得回你一句。若非我带着府衙里的官军，而那些官军里又有个刺头儿，他怕要是当着众人的面将我哄出去。”

“为何是他回你的？”柳韩山纳闷道：“要问也是去问班主啊。”

“班主不在，其他人也不在，问了就说不知道。”管家显得十分无奈：“我查看过他们居住的地方，大部分值钱的东西都没了，想来是他无用，被他们给扔下了。”

“那人有什么特征？”

“没什么特征。”管家摇头：“想起来了，问他话时，他刻意将自己的手给藏起来了。我以为他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命人把他的手给拽出来了。他是六指，在小尾指这里还多了一根小指头，特别小的指头，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他戴了什么东西。从他手部的形状判断，他平常都是用布缠着的，所以一般人不知道他有六指的事儿。”

柳韩山看向南锦衣，南锦衣摇头，证明在被她焚烧的那七具尸体中没有六指。若管家所说都是真的，那个六指就是整个事件中的关键人物，他一定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天亮后，柳韩山带着南锦衣离开了大船。向朱大人辞行时，南锦衣往河里瞧了眼，暗绿色的河水中，一张女人的脸若隐若现。

在回溧阳城的路上，南锦衣告诉柳韩山，朱大人与管家所说的话未必是真的，凡事只可听一半信一半，否则就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至于管家所说的那个六指，也未必像管家说的那样是整个案子的关键。他或许关键，但不一定是对案子，有可能是对管家和朱大人。

“锦儿的意思是，朱大人和管家有可能利用我们去帮他找六指。目的不是破案，而是灭口。”柳韩山勒紧缰绳：“翁美玉或许是朱大人的亲生女儿，但他对翁美玉未必有父女之情。杀女，灭口，抢夺官银这些事儿，未必就不是他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