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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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青丝(7)

柳韩山落地的姿势有些狼狈,好在反应算快,听到船舱外的脚步声,他忙爬起来身来将蜡烛给吹了。舱门外的脚步声轻了,柳韩山轻嘘一声,开始故意喘息。

他的喘息毫无章法,时快时慢,时重时轻,听得南锦衣耳朵都红了。

过了许久,柳韩山才低着身子凑到南锦衣跟前,问了句:“走了!”

南锦衣点头,拥着被子起身。

黑暗中,两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他们给你下的那个东西真的不需要解药?”柳韩山试探着去摸她的手,伸了几次,却只敢碰被角。

“不需要,我是大夫,你还信不过我。”南锦衣晃了下头:“只是有些头晕而已,休息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了一阵摩擦声,声音很小,像是在拖行。由于药物的关系,南锦衣无法确认那个声音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自己产生的幻听,为以防万一,她干脆一掌劈晕了柳韩山。

就在她安置柳韩山的那个空档,摩擦声越来越近。

借着船舱里微弱的亮光,南锦衣看到了一些头发。那些头发透过门缝,透过船舱里可能有的缝隙,一缕一缕的往房间里钻。不一会儿功夫,船舱的门上,舱壁上以及窗户上全都布满了头发。

头发还在不断生长,眼看着已经漫过桌子爬到床前,南锦衣虚空画符,默念几句朝着头发丢过去。头发“呲溜”一声缩了回去。过了没多久,它们再次袭来,且有很明显的反扑之势。南锦衣也不客气,直接画了张更大的符丢过去。

头发燃起来了,开始扭曲着后退,南锦衣追出去,只见那些头发用最快的速度缩回了河里。

朱大人与管家听见声音赶过来,南锦衣见状,赶紧撤了下头发与衣裳,且快速地将身子背了过去。朱大人轻咳两声,站在他旁边的管家开了口:“姑娘这是怎么了?”

“这穿上有鬼。”南锦衣故意做了个穿衣服的东西:“有东西爬进了我们的船舱里。”

“姑娘真会开玩笑,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管家心虚道:“兴许是跳到案板上的鱼,兴许是捉鱼的野猫,兴许是被野猫捉的耗子。这船是我们家大人的,船上不可能有哪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管家的意思是我在说谎。”南锦衣转身,将手里抓着的东西给管家看:“管家的眼睛比我好使,烦请管家看看这是鱼是虾,亦或者是老鼠和猫。”

“这——”管家看着那一缕头发,将脸转向朱大人。

朱大人沉思良久,这才开口道:“事到如今,你我也不必瞒着柳大人和他的侍女了。我早与你说过,柳大人不是一般人,能待在他身边的侍女,更不是一般的侍女。单就这河妖的头发,你们哪个抓住过?”

说罢,朱大人将目光转向南锦衣:“不知柳大人可有安睡?”

“朱大人都还醒着,我一个下官怎么敢睡。”柳韩山打开门,与南锦衣之前所做的动作相同,他也刻意整理了一下衣服。单从表面来看,这两个人很像是被那“头发”搅和了好事儿。

“柳大人。”朱大人抬头:“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聊吧。”

“我瞧着船头那儿就挺好,有吃有喝的。”柳韩山故意道:“朱大人觉得如何?”

“管家并无恶意。”朱大人道:“这件事儿,我会跟柳大人详细解释的。”

“那就边吃边聊,边聊边吃。”柳韩山道:“听我家锦儿说,这穿上的芙蓉糕和甜梅酒都是极好的。”

“管家,依着柳大人的意思去换新的芙蓉糕和甜梅酒来。”朱大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我知道柳大人心中有气,请柳大人放心,这该解释的,不该解释的,我都会与大人解释清楚。至于锦儿姑娘,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不与我的管家计较。”

待三人落座后,管家也命人送了新的芙蓉糕和甜梅酒上来。为打消疑虑,朱大人主动端杯:“这杯甜梅酒,就当是本官向二位谢罪的。”

一杯酒下肚,朱大人便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朱大人出身布衣,是靠着老丈人的帮扶,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的。柳韩山虽只是个小小县令,可柳家早在朱大人入仕之前,就已经与朝廷,与整个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他的那点儿事情,就算他本人不说,柳韩山也是心知肚明的。

在朱大人入仕之前有个相好,对方的身世颇有些复杂。她本是官宦侄女,后因父亲涉罪被杀,充为官姬。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某位大人的府门外。

天有微雨,他用衣裳裹着新买的书,脚步匆匆急往家赶。她则是从那位大人家中献艺出来,怀里抱着琵琶正要上车。他躲过了路上的行人,却冲撞了她的车马,情急之下,他将她护到身侧,却摔了她的琵琶散了他的书。

那会儿,他还是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家中穷困,连买书钱都是借的,哪里赔的起她的琵琶。眼见着那位大人的家仆要找他麻烦,姑娘挺身而出,帮他解了围,说那琵琶她早就不想要了。正好大人赏了她新的,改日再登门时,她便抱着大人新赏的琵琶来。

家仆知晓她的身份,看不起却也得罪不起。权衡之下,便放过了朱大人。

说到这里时,朱大人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她嘴上说着不在意自己的琵琶,实际上却在意的紧。她佯装不屑,是因为她知道我无辜,不愿意让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仆难为我。她弯腰捡琵琶时,手是颤的,拿起后,却装作嫌弃的样子丢给了自个儿的丫鬟。那时我便暗暗发誓,等我日后高中了,手里有了闲钱,我一定赔她一把一模一样的。”

“朱大人可是赔了?”南锦衣问,语气有些不屑。但凡男人说他日后一定会怎么样的时候,他通常都办不到。假设有能力,可真有能力是两码事儿。”

“赔了,但不是那一把,也永远不可能是那一把。”朱大人道:“她用的那把琵琶是她爹爹在她十二岁那年请了专门制琵琶的师傅为她做的。制作琵琶用的东西也全是她爹爹自己找来的。如此珍贵的东西,世上怎可能有第二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