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青丝（3）
南锦衣撑着伞站在街角，目光越过那只黄鼠狼落到粥摊老板身上。
老板说的是实话，他的瘦肉粥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来他这里喝粥的人也知道，可他们不介意，甚至觉得有肥肉的粥喝起来更香。他们都是贫苦人，从年头忙活到年尾都未必舍得给自己割一两肉，隔三差五来老板这里喝完粥就是他们最幸福的事情。
见黄鼠狼将目光扫过去，老板忙双手合十转向众人，那表情比哭还难看。
一位大叔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这位公子，我们就喜欢喝老板家的粥，什么肥肉瘦肉我们不在乎，我们觉得值。您要不喜欢您去别家，您别砸人摊子啊。看您这穿戴也不像是个缺钱的，您说您为难我们这些人干什么。”
见有人开口，正在喝粥的众人也纷纷插嘴。一时间，倒把黄鼠狼说得不知该怎么好。
老板见差不多了赶紧给帮衬他的诸位道了谢，顺带给了黄鼠狼一个台阶。
“我瞧大爷面生，应该是新来的，不知道咱们这里的情况。这劈毁的桌子，就当是让大爷您撒气了。这瘦肉粥我再给您重新做一份，你看成吗？”
“不用了！”黄鼠狼掏出一些散碎银子放在老板的空碗里：“这钱给你，粥就算了。”
“谢大爷体谅！”老板脸上的愁苦瞬间被喜悦所代替，早知道这位爷大方，他方才就不拦着了，让他多砸几张桌子岂不是更好。
黄鼠狼见老板捧着碗不松，也不知道是自己给多了还是给少了。他捏了捏口袋，放弃了再给老板添碎银的想法。轻咳一声问老板道：“你知道百草堂在哪儿吗？”
“大爷是找南大夫的吧？”老板将银子收了，指着百草堂的方向道：“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丁字路口右拐，再走不远就到了。大爷若实在找不着，您就在路边随便找个人问，一问就问清楚了。”
没等老板的话音落地，方才仗义执言的那位大叔开口了：“那街角站着的不是南姑娘吗？”
顺着大叔的话音，黄鼠狼与南锦衣的目光对上。
如粥摊老板说得那样，这位是生面孔，刚到安平县来的。
“你就是南姑娘？”黄鼠狼走到南锦衣面前：“你与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南锦衣问，扫了眼他藏在衣袍下的尾巴：“你胆子挺大，刚修炼成型就敢进城闹事儿。”
“不不不，姑娘误会了。”黄鼠狼摆手：“我没有闹事儿，我只是抱打不平。”
见南锦衣没有言语，黄鼠狼又道：“是我本家堂哥让我来找姑娘的，他说我们遇到的事情只有姑娘才可以帮忙。姑娘能否借个地方说话？”
黄鼠狼也知道自己的尾巴扎眼，略带囧色的用手压了压袍子。
这只黄鼠狼与南锦衣之前在赌坊见到的那只是近亲，只不过一个修炼多年，道行不浅，一个刚修炼成型，还处于懵懵懂懂，不太自信的阶段。
南锦衣抬手在空中虚画了一个符，将符推向黄鼠狼，随着符印入心，黄鼠狼的尾巴不见了。
再三确认后，黄鼠狼露出了一个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天真无邪的笑容。
“多谢姑娘！”
“我画符的时候你是怕的！为何不逃？”
“堂哥说姑娘是好人。”黄鼠狼笑得有些傻：“我相信堂哥不会害我，也相信姑娘不会在大街上杀我。姑娘是大夫，顶多把我打回原形。”
“是个聪明的。”南锦衣道：“你说的堂哥是黄斌吧？”
“是黄斌，我叫黄珏，是他的正经堂弟。”黄鼠狼赶紧做自我介绍：“我真是遇见难事儿了，不只是我，还有我们整个家族。”
“你跟我来吧。”南锦衣将黄鼠狼引到了百草堂。
初入百草堂，黄鼠狼显得很拘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直到看见猫妖，他才放松下来，瞬间变回原形。
黄钰修炼成型不久，还不适应人的样子，尤其是被那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束缚。变回原形后的他自在了许多，先是撒开蹄子跑了两圈儿，随后被南锦衣提溜着尾巴，扔到了后院里。
“说吧，什么事儿？”
“姑娘晓得，我们黄鼠狼也是群居动物，就算不住在一个窝里，窝与窝之间也相距不远。堂兄是我们这个家族里第一个修炼成型的，是我们的精神领袖，我们也是因为他才搬到这个地方来的。堂兄说安平县是个灵气充沛的地方，适宜我们修行。”
说到这里，黄鼠狼赶紧举起前爪发誓，“我们一直住在山中，从未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若不是遇见了难事儿，我也不敢贸然进城打扰姑娘。”
“你说的难事儿是什么？”南锦衣看着黄鼠狼的尾巴，那上面沾染着一股死气。
黄鼠狼告诉南锦衣，他们居住在一座坟包里。坟是百年老坟，里面的主人早就没了。几天前的一个深夜，有人把一堆尸体塞了进去。那些尸体被砍得乱七八糟，且散发着特别浓郁的尸臭味儿。他们的衣服湿哒哒的，尸体表面还附着有杂物，而那些杂物像是河里的。
堂兄来看过，说这些尸体是从河里转移出来的，且在尸体上发现了被绳索捆绑的痕迹。将死人扔到空坟包里这种情况，黄鼠狼之前也遇到过，大多都是帮着凶手把尸体给处理了。用黄珏的话说，他们找个房子不容易，不想搬家。可这回事情有点儿大，除了尸体比较多意外，他们还在尸体身上发现了官银。
“官银？”南锦衣蹙起眉头。
“是官银，堂兄说的。”黄鼠狼用爪子比划了一下：“都是一整个的官银，堂兄说他当人几百年了，都没见过这么齐整的银子。姑娘知道我家堂兄，他就是个卖书的，平时见的也都是些散碎银子。”
黄鼠狼卧在地上：“这官银的事儿我们不知道，堂兄知道，说是安平县丢了一批赈灾银，且数量还不小。他怀疑这些死者跟朝廷丢失的那批赈灾银有关，一旦让朝廷发现尸体，他们势必会掘地三尺，把我们的老家给挖了。”
黄鼠狼抓着耳朵：“这家没了我们还能再找，可若是让他们发现我们的踪迹，再找个会法术的，例如像姑娘这般厉害的能人，我们怕是要遭灭顶之灾。堂兄没有主意，便让我进城来找姑娘。他说只要我将事情告诉姑娘，姑娘自然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