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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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青丝(1)

“大人,真查啊?”秦邺拿着手里的公函问柳韩山:“这人是在咱们安平县死的没错,可事儿不是在咱们安平县出的。就算要查,也该是他们去查。这人死了,银子丢了,他们怕交不了差丢乌纱帽了,就把事情推到咱们头上,咱们冤不冤啊?!”

伴随着“啪!”地一声,秦邺把公函拍在了桌子上。

县衙偏厅里,柳韩山捏了下耳朵,拿起那份公函来仔细瞧了瞧。

“人死了,银子没找到,且是朝廷给拨的赈灾官银,他们心里发慌也是情有可原。”柳韩山合上公函:“这帮人,都是有功了抢,有祸了推,推到咱们这里,也不算稀奇。”

“大人这是在夸他们吗?”秦邺愤然道:“这李平是谁?是吏部尚书,是主管此次灾银发放的。还有这个董兰生,这是工部尚书吧,咱们南陈的大小河道可都归他管。还有这位朱大人,就算要彻查也该是他出面啊。您一个小小县令,您查的着这么大的案子吗?”

“你以为他们是想要我查案子?”柳韩山敲了下公函:“他们是想我把这十万两的灾银拿出来。若只是找个替罪羊,找隔壁的那位县令大人岂不是更合适?他们不怕将这个案子破不了,是怕上面问他们要银子的时候他们拿不出来。我们柳家家大业大,区区十万两白银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他们是想借着我的手,把这个窟窿给补了。”

“那大人您是补还是不补?”秦邺问,掂量着那十万两白银得装多少箱。

“我又不是冤大头。”柳韩山将公函收起:“我们柳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赈灾可以,但必须是以我们柳家的名义,让我给他们补亏空,亏他们想的出来。”

“那这案子……”秦邺瞅着被柳韩山压到卷宗下面的那份公函,“咱们是查还是不查?”

“当然要查,这可是十万两的赈灾银,是老百姓等着的活命银。”柳韩山伸手:“他们都查到了些什么?”

秦邺摸摸脖子,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递给柳韩山。

自古以来,官家有官家的场子,民间有民间的乐子。死者翁美玉,是个身处底层的舞姬,她的生存方式很简单,就是跟着师傅与师姐、师兄们四处卖艺。

所谓的师傅其实是掌柜。

他们一共八人,除了翁美玉以外,剩下的七个,全都是掌柜以买或者租的方式,从那些贫苦人家带出来的。翁美玉是捡的,是师傅在一株美人树下捡的。由于小姑娘生的可爱,加上捡到她的时候,她手里还握着一块儿美玉,师傅就用美玉二字给她取了名字。

待美玉长到两岁多时,师傅确认她是个哑巴,但因她耳朵没问题,且生得越发乖巧可爱,师傅就把那块玉给典当了,用典当来的钱给她请了个能教她跳舞的师傅。

美玉天资很好,但凡师傅教她的,看两遍就会了。

因为长得好看,因为能给师傅挣钱,师傅把美玉当成宝贝疙瘩一样疼,甚至连她跟二师兄相好的事儿,师傅都睁只眼闭只眼,当做不知道。

美玉的二师兄名叫陈山,比美玉大七岁,是师傅从一户农家租来的。这个陈山性格腼腆,长相老实,却有一把子力气。除了充当这个队伍里的苦力之外,他还会表演一些例如喷火,胸口碎大石这样的节目。

由于陈山表演的都是一些危险性比较大的节目,他经常会在表演的时候受伤,例如在表演喷火的时候,不小心将自己的喉咙灼伤,大半个月讲不出话来。

许是有过类似的体验,陈山很是心疼不会说话的翁美玉,时长帮助她,照顾她。翁美玉也很喜欢自己的这位二师兄,但她心里明白,师傅是不会将她嫁给二师兄的,她听师傅说过,说等她年满十八,就为她寻个好人家。

所谓的好人家,就是那些愿意掏钱出来买她做妾的人家。师傅不是为她的终身着想,而是想在她人老珠黄前利用她为自己挣最后一笔钱。在师傅找到那个合适的人之前,对于她跟二师兄陈山的关系,也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因为他要给自己留后路,留挣小钱的后路。

陈山知道师傅的打算,可他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师傅找不到合适的人。

根据那位朱大人的调查,他们一行人是于半个月前到达安平县附近的,且以安平县为中心,在附近的村镇上表演。

朝廷的赈灾银是十天前到的,而官兵停留的地方,恰好是他们经过的地方。据说,陈山还曾与人打听,问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负责运送赈灾银的官兵见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就说拉的是官银,还问他有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官银。

陈山当然没见过。

莫说整箱整箱的官银,就是比拇指大的银子块儿他都没见过。他跟着师傅卖艺二十年,除了师傅给母亲的那些铜板外,他再没见过别的钱。

官兵说,陈山看那些箱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似的。要没有他们重兵把守,他怕是要将那些箱子给拆了。

两队人马分别时,天色将晚已是黄昏。

随后,护送官银的队伍向东,陈山与翁美玉则跟着他们的师傅向西。

按说这两队人马不会再遇见,可天蒙蒙亮时,陈山却闯进了官军驻扎的营地,跪请他们去救自己的师傅。

官军当然不会理会他,将他赶走后,立刻拔营前行。

几个时辰后,官军死的死,伤的伤,而由他们负责押送的十万两赈灾银不翼而飞。

更奇怪的是,那些活下来的官军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据幸存下来的人交代,他们在拔营后没多久就遇见了一阵白雾。那雾很大,大到你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楚。刚开始,他们还能靠着声音联系,可说话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自个儿。刀砍过来的时候,他们压根儿没发现,直到断胳膊断腿,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也太奇怪了!”秦邺抽出佩刀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这可是刀啊,砍到身上没感觉。”

“如果他们没有说谎,如果他们描述的是事发当时真实的场景,那问题就没有出现在刀上,而是出现在白雾上。那些雾,类似麻沸散,让他们失去了感知疼痛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