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草台班子净是弱点
连续两天,王伦都没有再来过。时云飞除了吃饭睡觉也没别的事,一直在认真观察着梁山上的一切,思考着如何脱困。
这牢房就是一间带围栏的木屋,在山寨一角的高地上,视野还挺开阔。透过围栏,能看到不远处有座高大醒目的建筑,匾额上书“聚义厅”三个鎏金大字。
正对聚义厅,是一条宽阔的主路,直通山寨大门,其他房屋约莫三五十间,分布在这条道路的两旁。
白天里,山寨十分热闹。鸡犬四处溜达,喽啰们忙忙碌碌,劈柴的,喂牲口的,倒尿桶的,甚至还看到几名妇人,有的在洗衣服,有的在晒鱼干,她们的小孩则在一旁打闹嬉戏。
偶尔看到杜迁和宋万带着几个喽啰路过,人们才放下手中活计,低头行礼,道一声头领。
时云飞有个明显的直观感受:这山寨根本不像个武装暴力组织,因为几乎没啥组织性和纪律性,反倒更像是个农村。
只是一直没有看到过林冲的身影,让时云飞颇为遗憾。
这日傍晚,时云飞正在打盹,听见外面有人进来。
睁眼一看,是两个喽啰,提着个食盒,是来送饭的。
虽然一天只有这么一顿饭,但讲真这梁山的牢饭还不赖:一碗粟饭,也就是小米,配了几片腌藕,还有两小条糟鱼。
甚至还有一小壶米酒。
时云飞正要动筷,无意间抬头看了眼送饭喽啰,只见两人都盯着那壶米酒,面露馋色。
显然他们平日里也并不能经常喝到酒。
这个时代尊卑分明,时云飞虽然被囚,那也是知县的儿子,和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喽啰自然有着天壤之别。那王伦到底是读书人,知道这道理。
“两位兄弟,我不喜饮酒,你们拿去吃吧。”
时云飞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把那壶酒递给两个喽啰。
二人相视一笑,马上拔开壶塞,你一口我一口喝了起来,表情那是相当的陶醉。
这山寨囚牢不像官府监牢,没什么规矩,两个喽啰喝得高兴,就地坐在牢门前,和时云飞聊起天来。
聊的多是些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之类不咸不淡的话题,而借着酒意,几人已颇熟悉,渐渐放下了防备。
时云飞不经意地问起:“我听说,山寨里有个叫做林教头的头领,怎从未见过?”
一喽啰道:“你说林教头啊,他整日在后山操练兵丁,也住在那里,很少到大寨里来走动,故而你未见过。”
另一人却道:“嗨,别提这林教头了,一说起他我就屁股疼。”
“却是为何?”时云飞随口一问。
“自打他上山起,便组织喽啰们搞起了操练,什么劳什子东西,净折腾人,操得爷爷筋骨酸痛,老大不痛快!”
那人指指屁股:“上次稍微偷个懒,一棍子就打将过来,躲都躲不及,你看,这腚上还一片黑青呢!”
另一喽啰不屑地一笑:“呵,你这厮懂啥,林教头可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是有真能耐的,我等只需学上一二,终身受益。你辛苦些就喊疼喊累,没出息。”
“学武艺非得跟这林教头学吗?我看杜、宋二位头领武艺也不差。”
“差远啦。依我看啊,杜、宋二人加起来,也不是林教头的对手!”
“我不信。林教头只坐第四把交椅,还在杜、宋的后头呢。再说,双拳难敌四手,林教头他还长了三头六臂不成,能以一敌二?”
“我看你是不清楚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分量。”
“我看你是不清楚山寨里谁说了算。”
二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时云飞并未插嘴,却一直在仔细观察,尤其是这位林冲的迷弟。
等吃完饭,天已经黑了,二人也吵够了,收拾了碗筷,说声告辞,起身便要走。时云飞却趁人不注意,偷偷藏了一个碗在怀里。
等二人走远一些,时云飞拿出那碗来,朝那位林冲迷弟喊道:“何兄弟,落下碗了,烦劳回来拿一下。”
那姓何的喽啰听见,丝毫没有怀疑,转头便来拿碗,另一人站在原地等他。
时云飞隔着围栏递出碗来,那喽啰伸手去拿,却没能拽得动,原来是云飞手上使着力,故意不松手。
只听时云飞压低嗓门道:“何兄弟,托你给林教头带个话,就说我打东京来时,听闻了林夫人的消息。”
那喽啰眼神里露出一丝慌张,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危险性。
时云飞急忙又道一句:“拜托了兄弟。”那人便劈手夺了碗,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云飞是在赌。
他分析过,想要脱困,必须得借外力,王伦领导下的梁山就是个草台班子,全是漏洞,而林冲就是其中最大的漏洞,也是最好的外力。
一来,林冲和王伦不是一条心。在原著里,王伦后来正是被林冲所杀。
二来,林冲品格端正,是个正人君子,值得交往。
三来,时云飞熟读水浒,林冲最关心的消息,也就是林夫人现在的情况,书中有所交代。以林夫人的消息和安危为筹码,必然能换得林冲的帮助。
只是身处囚牢之中,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到林冲。
而根据刚才这二人的对话,他看出这姓何的喽啰人挺机灵,而且还是个林冲的迷弟。
这可是难能可贵的机会,绝对值得赌一把。
最坏的结果,就是这喽啰把消息告给王伦。
然而这只是林冲的家事,并不能证明什么。他王伦再疯批,还能因为这点事把他吃了不成?
是夜。
时云飞靠在囚牢深处,微闭着双眼,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林冲来了。
林冲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材高大,腰杆挺拔,戴一顶范阳毡笠,穿一件皂色麻布衫,生得豹头环眼,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看就是练家子。
只见林冲掏出一些铜钱来,递到守牢的喽啰手上,那喽啰欢喜地接了钱,便识趣地走开,任由林冲一个人走到牢前来。
林冲脚步很快,显然心情很是急切,但又不时地回头张望着,显得十分小心谨慎。
上山几个月来,他备受王伦提防,所以才不得不这样事事小心。
来到牢门口,二人四目相对,林冲朝着时云飞深深一揖,接着便急切地问道:“时兄弟,小人正是林冲,拙妇现在东京如何?”
时云飞忐忑了一夜,此刻看到林冲果真前来,自然也很激动,酝酿半天情绪,才开口道:
“林教头,林娘子危在旦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