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嬉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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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帝家有女初成长

1

从远处遥望女儿国的京都韵城,就如一幅朦朦胧胧的山水水墨画。

纤巧的园林,曲折的小巷,烟雨间隐约可见重重楼台。起伏不平的暗青屋脊向远方延伸,一池碧波,几处芳草,几树桃花,浅红淡绿,艳情漫漫。轻柔的小曲响在河堤上,悠扬婉转,意趣清闲。风儿吹动了楼角的铁马,叮叮当当的声音随风飘荡,若有似无。

皇城的御花园更是红柳片片,艳如脂粉。有翠绿欲滴的鲜艳,远山近林的疏淡,藕满池塘的浓烈,天容水色的悠远,一条水上长廊,就是一轴长长的画卷,长廊两侧的壁画如飞龙之舞,极尽辉煌。

长廊尽头,一方水榭之间,女儿国的小皇帝苏醉儿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桌美食之前,她的身旁身后仆佣环绕,每人都捧着一大摞画像,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

内侍总管阿必满脸堆笑,挑出其中一个画幅:“皇上,您请看,这是林侍郎家的公子林晚歌。年少风流,博学多才,朝野皆知,很小的时候就被称为神童呢!您看看怎么样?”

苏醉儿连眼皮都没抬,盛了一勺东瓜汤送进嘴里,匝匝滋味,有点淡了!

阿必看苏醉儿没反应,又换了另外一幅画像:“这是罗老夫人的孙儿罗殊,颜如春花,色若美玉,性情温和恬淡……”

苏醉儿理也不理,又夹起一个南瓜饼,咬了一口。嘿嘿,好甜!

阿必无奈,只能再换:“他叫楚玉,是今年的武状元,英姿焕发,文武双全,人也生得俊俏……”

苏醉儿正好奇地把一块不知是什么味的食物放进嘴里,刚嚼了几下,就连忙吐了出来:“呸呸呸,这是什么破烂东西,苦死了?”

阿必连忙接住苏醉儿口中吐出的秽物,解释说:“皇上,这是凉拌苦瓜,可以清热去火……”

苏醉儿不满地瞪大眼睛:“谁许你们上这种苦死人的菜了?明知道我喜欢吃甜的,是不是故意让我吃不下饭啊!去去去,全给我撤下去,我现在都没胃口了!”

阿必手忙脚乱地命令宫女们把桌上的膳食撤了下去,并同时送上了新鲜多汁香甜可口的西瓜,以弥补苏醉儿“饱受虐待”的肠胃。

红瓤绿皮的大西瓜,苏醉儿是怎么看怎么可爱,不由地笑眼弯弯:“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这些画像放在这里好了,我一会儿就看!”

阿必不敢反对,命令宫女们把画像整齐地堆放在桌面上,才退了下去。

水榭里终于安静了,苏醉儿一边偷笑一边伸伸懒腰,她打了个哈欠,心想还是先睡一会吧!看看地面觉得好像有些凉,眼睛一转,目光落在那些画像上。苏醉儿嘿嘿一笑,把画像一一展开,平铺到地面上,一层不够,再铺一层,反正画像这么多,足够她睡的了。

可怜画像上的这些美少年,人还没进宫,就已经充当了苏醉儿的床垫。

望着厚厚的“床垫”,苏醉儿欢呼一声扑倒在上面。滚了几滚,嘻嘻,好舒服啊!她悠然地翘起腿,轻轻摇晃,望着长廊外的蓝天白云,心里别提多惬意了。

苏醉儿把放西瓜的盘子干脆也拿了过来,放在身旁的画像上,啃完一块儿,再拿一块儿。吃得她满嘴满脸都是西瓜汁,粘粘腻腻的,非常不舒服。于是,她顺手又拿起一幅画像,往嘴边擦去……

苏醉儿看着画像中的人,动作猛然一停。一时之间,竟然呆在那里,忘了拿它的目的。

画像中的少年,如果非要用词语来形容的话,那只有四个字可堪一用——华姿云容!

墨绿色的头发斜披肩头,一双眼睛明亮澄澈,宛如星夜银河,光华流转,灿然浮动,面容却如月色浸透般苍白。虽是轻袍缓带,锦衣华裳,入目的,却尽是清浅之色,就如水墨图画。浓浓淡淡,深深浅浅,鲜明的颜色透出浓浓愁绪,深深期望,浅浅忧伤,淡淡疏离。

如此清清冷冷的人,却因为嘴边挂上的暖暖笑意,便仿佛染上了落花的颜色。美如虚幻,仿佛见了楼外云天,飞絮漫舞,碧水幽潭之间的几处绿叶浮萍。

苏醉儿呆呆地看着画像中的少年,过了很久很久,目光才挪到画像的右下角,上面写着两个字——秦墨。

原来他的名字是秦墨。

苏醉儿想了又想,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把他的画像放了回去,并且还特地拿远了一些,免得被肆虐的西瓜汁染上。奇怪,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

至于伴读人选吗……

苏醉儿的四肢呈大字型摊在画床上。哎!这女儿国的皇帝可真是不好当呀!

女儿国,又叫西梁女儿国,许多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会误以为女儿国全是女人,没有男人,所以才叫女儿国。一些野史小说中,更是流传着一条神奇的子母河,据说只要饮用了子母河中的水,就会怀上身孕,产下婴儿。

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些都是胡说八道。只有阴阳结合,才是天地正道,没有男人的女人,怎么可能怀孕?

换个说法讲,婴儿是由受精卵开始的,而受精卵又是精子与卵细胞结合后的产物,那么没有男人的精子,只有女人的卵细胞,受精卵从何而来?子母河吗?如果那条子母河可以提供男人精子,那么想象一下,充满男人精子的河水,该是一副怎样的恐怖景象,这种恶心的水,你敢喝吗?

所以,根本不可能存在没有男人的国家。如果有的话,也必定是早已因为人种灭绝而亡国的了。

至于女儿国,不但有男人,而且多得都快成灾了,反而是女人少得可怜。其实女儿国在建国之初,国势昌盛,男女比例极为正常。

2

就五百年前的某一天,灾变突至,山摇地动,苍穹也仿佛被一双巨大的羽翼遮住,黑暗在刹那间笼罩大地。九天之上,却有两道金光若隐若现,倏忽来去,带起霹雳声声,震耳欲聋。人们以为世界末日到了,呼号奔逃,惊惶不已。

两个时辰之后,一切又都消失了,大地重新恢复平静。只有那千疮百孔的城池田野,提醒着人们刚刚发生的并不是梦。

人们迷惑惶恐,渐渐的,有传言悄然兴起,所有的灾难都是因为一只石猴触怒天神,玉帝请来佛祖驾前金翅大鹏,将其收服,压在大山之下。

不知为什么,从那以后,女儿国的新生儿就开始男多女少,而且越来越严重。直到今天,男女比例之悬殊,已经到了三十比一的地步。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可以想象女儿国的女人们该是如何吃香了吧。又因为女人兼具着繁衍后代的伟大能力,女人在女儿国中的地位绝对是尊贵无比,其威信更是男人们无法比拟的。

因此,在女儿国里,无论是贫是富,是官是民,只要你家能生下一个女儿。管她是美是丑,是善是恶,是聪明还是愚蠢,是瘸子还是瞎子,反正只要是母的,那绝对就是值得欢庆的大喜事,就连州官也会亲自赶来道贺,全家人都跟着光彩,沐浴在别人羡慕敬仰的目光中。

如果生下男孩,那就不必声张了,自己偷偷吃上两个鸡蛋,补补因为生育而缺乏营养的身子,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至于那个孩子,既然是男的,那么是死是活,是强是弱,全都不必在意,反正女儿国的男人已经泛滥成灾了,多几个少几个也无所谓。

就因为女人的绝对稀少,所以造就了女人的地位空前高涨,不仅为官做宰,出入拜相的多数是女人,历届国主也是以女人居多,除非皇族之中没有一个女人,才会轮到男人主政。不过这种情况,自女儿国建国以来,也只有三次而已。

苏醉儿便是女儿国的第三十四代国主。

说起苏醉儿,还有一段传奇,据说她在十岁之前,乃是不世出的奇才。五岁成诗,六岁能文,七岁时候便已写出流传千古的绝世佳句,当时的国主苏曼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可是,好景不长,苏醉儿十岁的时候,竟莫名其妙地染上一场疫病,痊愈之后,人就变了。不但开始少言少语,胆怯怕事,而且思维迟钝,诗文不通,竟再也不见昔日的出口成章,语惊四座的才华。

苏曼遍寻良医,希望可以让苏醉儿恢复原来的才思。可是,药吃得越多,人越变得呆傻,到了最后,竟连身前伺候的宫女都认不清了,常常把这人当作那人,发生过的事情也总爱张冠李戴,整天糊里糊涂的。她唯一的喜好就是睡觉,经常一睡就是五六个时辰,叫也叫不醒,好不容易睡醒了,又继续发呆。

面对这样的苏醉儿,国主苏曼由失望到绝望,而后变成最后的放弃。

让人没想到的是,苏醉儿的三个哥哥更不争气,大皇子苏流为了提携亲信,涉及考场舞弊案,还被有心人察觉到。没想到落榜学子中竟有人习得巫术不料那落榜学子中竟有人习得巫术,并专门针对大皇子题了一首诅咒之诗,并在当时广为流传。本这首诗被那么多人传诵也没什么事,可是当大皇子拿着诅咒诗气恼交加地念完后,竟七窍流血而亡。这件事从而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国主派出多少人明察暗访,也没找到施咒者,终是不了了之。

二皇子更倒霉,以为大哥死了,自己很有希望继承皇位。正巧当时西梁与邻国朱紫的争端愈演愈烈,边关告急,为了立威服众,二皇子特地奏请国主亲自领兵上阵,结果还没正式开战,就被乱箭射杀,死讯传来,苏曼差一点儿没昏过去。

女儿国因为女人掌权素来不喜争斗,男人虽众,却习惯被女人统治。他们缺乏斗志与气魄,与邻国之战竟是节节败退,到最后不得不主动提出议和,让出三座城池。除了岁供,还把硕果仅存的三皇子苏蓝派出和亲,做了邻国的驸马爷。

一时之间,三位皇子死得死,走得走,作为母亲的苏曼又怎能不心碎神伤而一病不起?苏曼在缠绵病塌近一年的时间,终于撒手西去。

国主驾崩,帝王血脉只剩下半痴半傻的苏醉儿有继位资格,再无其他人选。

于是新帝继位,而当时,苏醉儿才十三岁。

谁又能知道,就在苏醉儿登基的那一夜,她又神游而去,却在穷山恶水之间,听到一位布衣老人引吭高歌——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苏醉儿痴痴地听着,神思飘飞,悠然不知去处。直到清醒,才发觉自己已经回到金殿寝宫,望着玉宇楼台,华室明堂,她却心思飘忽,这宫阙万间终有一日也会化作尘土,供后人追悼吗?

皇权无边,坐拥江山,无论兴衰,堆积的依然是百姓的血与泪,什么明主庸君,全是史书在胡说八道!

世人无知,只在人生苦海中挣扎起伏,孜孜以求。谁曾想到,在百年之后,一切皆是尘土,那荣华富贵,繁荣满眼,最后也只不过是黄粱一梦,枕畔浮思而已。

人生短短几十光阴,又何苦为那些无谓之事奔波劳苦,享受现在才是正经!

于是,女儿国从此多了一个只知吃喝玩乐,清闲无忧的帝王。

3

在女儿国里,十四岁就可以自由嫁娶,又因为女儿国男多女少,所以一妻多夫最为常见。一夫一妻反而很少,只有权臣贵族有那个条件,至于一夫多妻,更是皇室子弟的特权,为了皇家血脉的延续,每个皇族男子最多只允许娶三个妻子。

女皇的丈夫,也称王君,可以是一个也可以是多个,都要看女皇自己的意思。

苏醉儿已经十三岁,当然要做好挑选王君的准备,而伴读其实就是未来王君的候选人。选拔出适合做王君的子弟,先以伴读身份到女皇身边,在学习和生活中相互接触了解,待到时机成熟时,再由女皇决定最后的王君人选。

而苏醉儿,在差一点儿被那些铺天盖地的美少年画像压死之后,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在伴读名单上写了两个字:“秦墨”。然后就厌烦地丢开笔,一边啃着最爱吃的西瓜,一边大叫:“我已经写好了,剩下的让少相去选,我不管了!”

于是,内侍总管阿必连忙捧着还有大片空白的伴读名单跑去找少相李微澜了。

李微澜之所以被称之为少相,是因为他本是子代母职,以他的年龄和资历并没有资格做丞相,但他的母亲却是不折不扣的西梁丞相,而且为西梁国鞠躬尽瘁,立下了汗马功劳。也所以,当初苏曼挑选第二个王君的时候,李微澜也被选为伴读进宫,本来以李微澜的才貌当选王君轻而易举,可那时苏曼已经三十五岁,李微澜却才十五岁,即便苏曼对李微澜怜爱有加,却依然放弃了他。

谁想,李微澜虽然没有当选王君,却立誓终生不娶,只等苏曼回心转意,但他没能等到苏曼回头,却等来了苏曼的意外驾崩和一纸命他代母为相的昭书。原来苏曼临死之前,为了补偿李微澜,决定让他辅佐新皇苏醉儿治理朝政,而当时李微澜的母亲,也就是原本的西梁丞相也因病去世。

于是,才有了李微澜子代母职,成为西梁国史上绝无仅有的少年丞相。

而李微澜成为少相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的十九岁生日。时光飞逝,在不知不觉中他辅佐苏醉儿已有两年了。

李微澜看着伴读名单上仅有的两个字,脸色微微一变:“秦墨,怎么会是他?我明明已经把他的画像筛选了出去。”

阿必诚惶诚恐地说:“这个……李少相,是这样的……是司命顾大人要求我把秦墨的画像放回去……我本不敢违逆少相,可是顾大人又言词强硬,于是我想,反正咱家皇上对这些画像看都不看,放与不放结果都一样,便当着顾大人的面把秦墨的画像又放了回去,并且为了保险起见,我给皇上看的时候还故意把秦墨的画像压到了最下面……怎么会想到……”阿必哭丧着脸,“皇上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偏偏就把秦墨挑了出来……”当然,还有一件事打死他也不敢说,因为他还收了顾大人的五百两银子。

李微澜沉默了一会儿,才冷冷一笑。皇上或许只是无心一写,秦墨,你以为买通了顾司命,就可以得偿所愿吗?哼,我们走着瞧!

于是,在呈报最终的伴读名单时,李微澜故意只念了三个名字:“经众臣决议,反复筛选,伴读人选如下:林晚歌、罗殊、楚玉……皇上,您意下如何?”

翔龙宝座上,似梦似醒的苏醉儿圆圆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她喃喃自语:“东瓜晚歌,南瓜罗殊,苦瓜楚玉……那么西瓜呢?”

苏醉儿蓦然清醒,跳了起来,向着李微澜大叫:“西瓜呢,最好吃的西瓜哪里去了?”

李微澜怔然不明所以!

苏醉儿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前,突然爆出一声大吼:“我要西瓜秦墨!”

那一声大吼几乎穿透李微澜的耳膜,震得他心旌动摇,瞠目结舌。

秦墨!

竟然——

果然——

该死!

4

今天就是新选伴读进宫的日子,非常难得的,苏醉儿竟然在太阳还没照屁股的时候就从龙床上一跃而起,并催促专门服侍她的宫女棋儿为她梳妆打扮。

棋儿非常欣慰的想,皇上终于长大了,也知道注意自己的仪容了,更是下决心要大展身手,将我们的小皇帝打扮得人比花娇,仪态万方,要让那些少年伴读们第一眼就爱上皇上,以后再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呃!她可没有贬低皇上的意思哦,更没有一旦把皇上嫁出去,日子久了,当皇上露出真面目的时候,也不许退货的意思哦!

谁想到,还没等到棋儿尽展所长,梳起她精研多日的“花团锦簇头”,小皇帝就已经指着窗外扫地的小丫头说话了:“就梳那种头发,还有,把她的衣服也给我扒下来,给我换上。”

棋儿大惊失色:“皇上,这怎么可以?您今天可是要召见四位伴读大人的,那种打扮太那个……”

苏醉儿用力一拍桌:“怎么,你是不是怕我打扮之后比你好看,抢了你的风头啊?”

棋儿又是冤枉又是委屈,真是不识好歹的小皇帝,可是又怕担上嫉妒的罪名,只得无奈照办了。天知道,这种傻傻的丫头髻有什么可值得别人嫉妒的?

梳好头,苏醉儿甚至不等下人们整队站好,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奔了出去。嘿嘿,最好吃的西瓜,我来了!

苏醉儿匆匆跑到勤政殿,果然看到殿外石阶上站着三个少年,皆是锦衣华服,风度翩翩,神态雍容地站在那里,一看就是出身显贵之家。可是,却没有画上的少年秦墨。

苏醉儿顿觉失望无比,然后就是愤怒无比。好呀,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也敢迟到,分明就是不把我苏醉儿放在眼里,亏我还兴冲冲地跑来要看你……呸呸呸!我才不是要来看你呢!

苏醉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在三个帅哥面前就这么一站。于是,四个人就开始了大眼对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搞明白眼前这个水嫩嫩的,好像刚剥了壳的鸡蛋的小女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醉儿以一种研究绝迹生物的大无畏眼光,热辣辣地打量着三个人。从头顶到发梢,从额头到鞋根,从脖子到指尖,多角度,全方位,由点到面,由前向后,展开了立体交叉式的深层次观察,视线范围内,绝不允许有丝毫遗漏。

她的这种行为却把三个美少年看得是毛骨耸然,心惊胆战,外加莫名其妙。

楚玉首先忍不住了:“呃……这位小姑娘,请问有何指教?”

苏醉儿一叉腰,昂首挺胸,大刺刺地说:“我给你们出个上联,看你们谁能对出下联?听好了哦!”她手指比到头顶,做出羊角的形状,“地上一只羊,咩!咩!咩!”

三个名震遐尔的少年才子面面相觑了好一阵,突然齐声爆笑起来。

罗殊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天呀,这是哪个天才想出的上联呀?”

楚玉根本不屑一顾:“小丫头,如果我们不对又怎么办?”

苏醉儿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你们不是想做王君吗?我当然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资格呀?”

林晚歌傲然一笑:“我们是否有资格,并不是你能决定的,更不是一句儿戏般的下联就可以决定的。”

苏醉儿小鼻子一翘:“如果我说,这是皇上的意思呢?”

三人互视一眼,楚玉眉头一皱:“早听说当今皇上耽于嬉乐,行为古怪,与先皇的英明睿智截然不同,朝中事务全靠少相在主持,若这上联真的是由皇上所出,可见当今皇上真的是古怪得很!”

苏醉儿眼睛一转:“其实皇上也不是古怪,只是有抓人对对子的怪癖。如果别人对不出下联,就会把那人拴根绳子挂在墙上当壁画……”

“那若是我对出来了呢?”林晚歌连忙问。

“对出来的话,当然就不同了,你会非常荣幸地被移栽到花盆里当盆景,受众人瞩目……”

“陛下,你又在胡闹了!”一声呵斥吓得苏醉儿一伸舌头,肩膀一缩,再也不敢放肆。

一个人从外殿方向走过来,正是西梁少相李微澜。

见过李微澜的人绝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竟会是一国之相,统率西梁百官,手握重权,一言生死的最高决策者。他的外型不像许多当权者,因为习惯了驾驭他人,因此威仪自露。李微澜乍看之下就像一个邻家大哥哥,清俊秀气,不带丝毫威胁性,一双眼睛又细又长,弧度却极为优美。尤其是当他情绪变化的时候,无论是喜是怒,眼睛都会微微弯起,宛如新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他的衣服也总是简简单单,无论是剪裁还是用料,绝对没有多余的花巧,也从不配戴任何装饰物。平常的时候,他的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正式点的时候也只是多戴了一顶白玉冠。但即便是最最简单的衣服,由他穿来,依然华美天成,绝对不会给人廉价卑微之感。那种淡定从容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让人无法生出轻视之心。

而楚玉、林晚歌等人却吓了一跳。陛下?难道这个粉嫩嫩的小女孩就是女皇苏醉儿,不会吧?他们刚才还当着女皇陛下的面议论她,这回可惨了!

他们连忙向着苏醉儿重新见礼,这一回态度恭敬多了,苏醉儿也正正经经地受了。随后又转向李微澜一拜:“参见少相大人!”

李微澜示意三人免礼,他扫了三人一眼,皱了皱眉:“怎么不见秦墨?”

楚玉等人齐齐摇头表示不知道,李微澜淡淡地哼了一声。第一次面圣就敢迟到,秦墨,你真够可以的!

因为时间关系,李微澜向苏醉儿做了简单介绍之后,就带领他们直接去了书房。苏醉儿早已没了初时的兴奋,为什么西瓜没有来呢?却来了最不爱吃的东瓜、南瓜和苦瓜,真没意思!

5

苏醉儿读书的地方名叫“挽云楼”,临水而立,依石建造。窗外山石之间花团锦簇,杨柳随风,一条涉水构造的长廊,婉转曲折,连通外界,清晨时候常有薄雾起于湖面,淡烟绿水,如梦似幻。

书房内部布置得也是极为雅致,每一件物品的选用和摆设都是独具匠心,华丽而不流俗,墙壁上还挂着几幅西梁名家的字画,或峻奇,或秀逸,风格不一,各具风骨。

西梁的历代国主都是在这里接受最严格的教育,不但需要读书习史,同时还要并修琴棋书画,弓马骑射,所以课程的安排是非常紧张,上午修习文史兵法治国策略,下午则是琴棋书画依次类推,每隔三天还要到皇家训练场进行三个时辰的骑射训练,如此安排固然是为了训练出文物双全,德才兼备的英皇明主,但也让皇室子女们苦不堪言,但是为了不输给其他兄弟姐妹,却必须逼迫自己接受这种高强度训练。

不过,就因为西梁皇室代代如此,对于子女训练丝毫不敢懈怠,才成就了西梁的各代国主即便不是什么千古英主,也起码可以做到勤于政事,令行禁止,绝少耽于逸乐。也所以,才能让男女比例如此失调的女儿国顺利发展到现在。

苏醉儿却是一个例外中的例外,对于读书学习是深恶痛绝,也从没什么争强好胜之心。上一代国主苏曼在世的时候,还因为心有顾忌,不得不每天蹲在书房里装装样子,一天之中,只盼望读书间隙休息的那一刻。为了不把自己郁闷死,不得不时常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藏在书本后面,自娱自乐。

但自从苏曼去世,她便宛如脱了囚笼的鸟儿,上树爬墙,遛鸡走狗,几乎要玩疯了。幸好还有一个少相李微澜,在苏醉儿成年亲政之前,代行君王之令,每天早晨几乎是押着她去书房,即便本人不在,也会专门派了亲信监督苏醉儿的功课。

若是李微澜见到她偷藏了什么玩具食物,除了一概没收不说,还会罚她在五天之内,除了照常吃饭,不许吃任何零食水果。这下子终于抓住了苏醉儿的痛处,让她又恨又怨,只能暂时低头,乖乖上课,却从没有停止过反抗。于是,与李微澜做对而不被惩罚,并且找到新颖而不落俗套的借口逃离学习,便成了她最新的生活目标。

“少相!”

还没翻开书,苏醉儿就已经大手大脚地瘫在了桌子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少相,人家好难受……脑袋好晕……奇怪!眼前怎么这么多星星……”

楚玉吓了一跳,慌忙说:“是不是病了,我去叫御医!”

早有经验的李微澜不慌不忙地向他一摆手,才转向苏醉儿:“陛下又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精力旺盛得就像只小兔子!”

苏醉儿垮下脸,故意贴到李微澜的耳旁,羞涩而又无辜地说:“那个……不好意思啦……人家那个来了……”

去年第一次“葵水”到来,苏醉儿差一点儿被吓死,以为自己患了所谓的败血之症,还特意留下遗书以示后人。知道真相后,非但没有无地自容,反而逢女便问:“你那个来了吗?”于是乎,她又从一些宫女那里听到一个新词——痛经。

奇怪的是,她每次都是来得无知无觉,去得无声无息,反而母亲比较紧张,总是问她有没有不舒服?还会为此取消她的所有功课!

苏醉儿恍然大悟,原来女儿家一般在这个时候,身体会虚弱,心情会烦躁,肚子会痛痛,既然如此,那她还客气什么?

于是,每到这个时候,便是苏醉儿拥有特权的时候,不但要吃好喝好的,还要玩好的,至于那些讨厌的琴棋书画,当然是能丢多远就丢多远!最好永远不要出现!

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休息,懂吗?

苏醉儿理直气壮地瞪着李微澜,仿佛在说:我都这么虚弱了,如果你还让我坚持学习,绝对就是虐待!

李微澜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以他的身体为源头,缓缓散发出来,逐渐逼近苏醉儿:“亲爱的陛下,如果我的记忆力没有衰退的话,这个月,你的那个已经来了第五次了!”

咦,真的吗?苏醉儿的眼睛瞪圆了:“……才……五次?嘿嘿,那个……人家的血……比较多嘛!”

她竟然还敢人家!李微澜暗暗咬牙,只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家”塞进书桌里,她还有没有女孩子的自觉,这种事情也可以随便拿来讲!她自己不害臊,他却还要维护君主的尊严呢!

李微澜的耐性与修养再一次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苏醉儿察觉不妙,连忙挺身坐好,打开书本,一本正经,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乎,为猪者;乎,为鸡者;乎,为鸭者;乎,为鹿者;乎,为……”每读一个“乎”,脑袋就随之转一圈,还蛮有节奏的!

李微澜一个踉跄,差一点儿摔到地上,气急败坏地去拿她的书:“你这读的是哪篇文章?”

“啊!啊!”苏醉儿连忙把书翻过来,向着李微澜,笑得极为谄媚:“嘿嘿,不好意思,拿倒了!”

李微澜先是深深呼吸,然后再一次深深呼吸,然后再再一次深深呼吸,脸上的铁青色终于浅了一些,他一转头:“楚玉,林晚歌,罗殊!”

楚玉三人早已看傻了,不是他们少见多怪,实在是眼前的帝相之争过于诡异,他们是从没见过,也从未听说过。听到叫他们,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回应也慢了一拍:“是……是……”

李微澜沉声命令:“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负责监督陛下的功课,每讲一课,都要陛下复述一遍,一次不成,就来二次,三次……”

苏醉儿小脸一垮——不会吧!

李微澜还要再说,阿必突然急惶惶地从外面跑进来,见到李微澜竟然忘了行礼,直接跑到他的身前:“少相,不好了……秦墨秦公子出事了,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你说什么?”李微澜脸色大变,猛地抓住阿必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必刚要继续说,突然又察觉什么,看看苏醉儿四人,像是心有顾忌。他凑到李微澜耳边,小声嘀咕起来:“……城楼上……腿摔断了……”

苏醉儿和楚玉等人用力竖起耳朵,也只听到“城楼”“断腿”这几个字,他们不由面面相觑,自动组合了信息,那个秦墨在路经城楼的时候摔落马背,还摔断了腿,怪不得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苏醉儿却在心里哀号,我可怜的西瓜呀!还没见面,你怎么就受伤了呢?

李微澜的反应才奇怪,脸色突然就变得苍白如雪,连身体都在阵阵轻颤:“不……怎么会……”竟然丢下众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阿必连忙跟上去,一路劝慰:“少相大人,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苏醉儿更是纳闷,李微澜不是很讨厌秦墨吗?还故意把秦墨的名字从入选名单中剔除了,现在秦墨摔断了腿,无法进宫,不是正如了他的愿,他应该很高兴才对呀!

怎么现在……却是一副倍受打击的模样!

怪,太怪了!

不过最古怪的还是秦墨,竟然会无缘无故地从马背上摔下来,想必他在短时间内肯定无法进宫了!

哎,秦墨呀秦墨,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呢?